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202节
赵铁牛早想去益州城瞧瞧了,可梨花每次都不带他,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他火急火燎的把木床往湿滑的地上一杵,拍手理衣道,“走吧。”
新酱熬得差不多了,正好装桶里挑下山。
赵三壮找人抬床,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梨花侧目,“堂叔有事?”
赵三壮擦了擦手,闷着头上前,“能否帮我捎点盐回来?”
他家的盐去年就吃完了,他娘给族人煮饭,用的盐是梨花家的,但梨花家能有多少盐?还得自己囤点才行。
“我没带银钱,你...”赵三壮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你能否先帮我买,回村后我给你钱...”
梨花许久没问过族里柴米油盐的事儿了,赵三壮这一问,她下意识问,“族里还有盐吗?”
“不多了。”赵三壮愁道,“开春后你不是给了我娘两袋盐吗?如今只剩小半袋了...”
“油呢?”
“年前熬的牛油还有两大坛...”
族里的坛子是去村里搜刮的,照他描述,油的话应该能吃到过年,“还有其他需要买的吗?”
“最近降温,城里有卖姜的买些姜回来,我阿耶酒瘾犯了,你能不能问问看有没有卖酒的...”赵三壮挠头,“能否再买几尺布,你堂姐有用...”
赵娥来月事了,家里没给她缝月事带,很是煎熬了几日。
本该嫂子和梨花说的,这不让他碰着了吗?
顾不得脸红,继续说道,“你也囤点软和的布...”
梨花云里雾里,“为何?”
“战事若起,老百姓苦于逃命,哪儿有空织布?”赵三壮的脖子也红了,“所以不妨多囤点,几年后衣服破得不能缝了就做新衣服。”
梨花的棺材里囤了布的,赵广昌疼媳妇,每次回家不是给元氏买首饰就是买布匹。
她在大房的屋里翻到布,毫不犹豫就塞进了棺材。
然而赵三壮说得对,一旦打仗,百姓食不果腹,哪儿还有织娘?
而且粗布衣始终比树叶编织的衣服舒服,她应下,又问,“还有吗?”
“没了。”赵铁牛不自在的别开脸,“要不问问你铁牛叔?”
拿扁担挑桶的赵铁牛粗声粗气的说,“我啥都不缺...”
好不容易攒点钱,他绝不乱花。
怕自己管不住手,出发时,取下腰间的布袋给梨花,“你帮我揣着,我要看上了什么想买,你就骂我...”
梨花系绳子时低头一瞧,好家伙,十几粒金豆,金灿灿的。
“你也不怕丢了...”
“这么脏的袋子,掉地上也没人捡的。”赵铁牛大咧咧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去,刘娘子回来时,不见梨花人,问月娘子,月娘子回,“去益州城了...”
刘娘子愣了愣,听隔壁传来动静,倒出篮子里的野果走了过去。
看赵三壮他们挪床的位置,她紧张的退到边上,“十九娘去益州城是有什么急事吗?”
这些天,她试图讨好赵铁牛,奈何那人油盐不进,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冷冰冰的,以致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梨花称家里只有她和阿奶两人,进山后却冒出众多叔伯来。
这些叔伯说的官话夹杂着戎州口音。
梨花再不露面,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落到戎州人手里了。
戎州人狡猾,抓了益州姑娘威胁她引诱益州人进山不是不可能,但梨花的两位堂婶为人和善,不像心怀不轨的。
真来自戎州,不可能待她们这么好。
赵三壮看了眼来人,三缄其口,“不知道。”
人心隔肚皮,赵三壮怎么会透露梨花去益州城的目的。
“她可有说何时回?”
“忙完了自然就回。”赵三壮略微不耐,“你没事干了?”
刘娘子讪讪一笑,“雨天路滑,我也是怕十九娘摔着。”
看赵三壮态度冷淡,刘娘子转身回去了,不过她留了个心眼,见先前熬好的果酱没了,赵大壮也不见人,不由得猜测梨花卖果酱去了。
她漫不经心的走到泡野菜的水盆边,试探和梨花一起来的娘子。
“十九娘进城卖果酱去了?”
郑四娘蹲在盆前洗菜,见是她,不满的警告,“十九娘不喜欢我们说她的事,刘娘子还是少问得好。”
刘娘子伸手帮着洗,她十指通红,尤其是大拇指,红得发黑。
碰过的菜也变红了,她缩了缩手,面露纠结,“以后不会了,娘子老家哪个县的,官话说得真好。”
郑四娘蹙眉,“三娘经常去茶馆,我的官话是跟茶馆里的人学的,你老家哪儿的?”
刘娘子立刻把自己的家世说了一遍。
她丈夫是庄子上的管事,娘家条件不错,从小没做过农活,种菜是在庄子上学的。
郑四娘没什么表情,只道,“十九娘家的田地多,你既有本事,就好好跟着她干。”
刘娘子敏锐的抓到关键,“十九娘不止这片峡谷?”
“当然,赵家是大族,怎只有这点地...”
来之前,梨花就告诉她们买了些人回来垦地,那山下的地恐怕也要叫这些人种。
于是,郑四娘又说,“赵家全族人生活在一起,有田地数百亩呢。”
数百亩?官府没把他们的田地充公?
世道不公啊...
刘娘子心里嘀咕了句,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初来乍到,我们是否该给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不讲究虚礼,这事以后再说吧。”
老太太沉迷扮乞丐,可没心思搭理这些人,而且这些人是好是坏也不知,贸贸然领回村,给村里带来灾难怎么办?
刘娘子自认有些眼力,看出郑四娘不喜自己,缓缓缩回了手,“我手脏…”
郑四娘看一眼,不曾说什么。
她和菊花洗好野菜,挑着新鲜的野果就回了,赵申要送她们,被郑四娘拒绝了,“我们又不是不识路,哪儿用得着送?你就留下看着她们吧…”
十九娘不在,峡谷要出乱子的话就麻烦了。
关于刘娘子她们的品行,梨花买她们时并不介意,正儿八经的益州兵都叫赵铁牛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何况一群妇孺。
相较而言,她更担心这趟是否顺利。
盐比粮还贵,她大量采购的话,引起官兵注意怎么办?地龙翻身后,进城不用缴纳百分之五十的税银了,但城里做了什么布防谁又知道?
“铁牛叔,你在城外等我,我一个人进城就行。”
“啊?”赵铁牛失望,“我不去?”
“上次我阿耶冒充益州兵混进去的,现在不知是否行得通…”
“行得通!”赵铁牛拍了拍自己硬实的胸膛,“我这体型,扮益州兵谁会怀疑?”
“城门的规矩变幻莫测,就怕你一现身就被抓起来,隐山村的村民在他们手上,万一他们叫村民指认你怎么办?”
“没那么倒霉吧。”赵铁牛苦着脸道。
“谨慎点总没错,你要什么,城里有的话我替你买回来。”
赵铁牛脱口而出,“我什么也不买。”
他实在害怕连粒米都没有的日子了,若非走投无路,否则他坚决不用那笔钱。
路上泥泞,下山已快天黑了,两人在永乐村睡了一晚,天亮后才继续赶路。
快到益州城时,梨花让他把木桶放到官道上,自己挑着进城。
以前没挑过担子,梨花扛着扁担硬是没站起来,最后,还是借棺材放木桶才进了城。
有字迹难辨的身份凭证,守城官兵轻松就放行了。
和上次的景象差不多,倒塌的房屋无人修缮,街道铺满了石土,这几天雨水充足,缝隙间冒出了青绿的杂草。
仍是满目荒凉。
她驾轻就熟的找到人伢子住处,正要叩门,门突然从里开了。
人伢子眉目不耐的拽出两个人,“我这儿是做生意的,可不是什么难民收容所,赶紧给我滚!”
把人往外一推,见一小姑娘站在边上,肩膀上那根过粗的扁担和小姑娘的身量格格不入,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喜上眉梢,“小娘子怎么来了?”
被推倒在地的两位妇人互相搀扶着起身,梨花指了指她们,“这是……”
人伢子抱怨,“别提了,昨夜趁我睡着翻墙溜到我院子里来,刚刚要不是我清点人数,就被她们蒙混过关了。”
买回来的人没卖出去以前是他供她们吃喝,不仔细点,阿猫阿狗混进来把他吃穷了怎么办?
他邀请梨花进院,“小娘子可还想买人?这几日来了不少身子骨好的人,看看?”
梨花正有此意。
或许来得早,被院子里乌泱泱的脑袋吓了一跳。
全是成年女子。
“这么多?”
“日子不好过啊。”人伢子说,“官府不让卖娃了,这不就全是妇人女子了?”
他观察梨花表情,“小娘子是老顾客了,你买的话,我给你算便宜点怎么样?”
“多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