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194节

  梨花已冷静少许,思忖道,“戎州人身份低微,我们不藏在山里又能去哪儿?去益州?益州忌惮岭南,势必要将我们驱逐的。去荆州?戎州人在那儿什么地位石老爷也知道,我们虽是小老百姓,但家世清白,可不想任人奴役。”
  她故意不提梁州,想听石进怎么说。
  石进给自己倒了杯水,许久才开口,“为何不去梁州?梁州草原辽阔,气候寒冷,岭南人不会去的。”
  梨花苦笑,“戎州人,走到哪儿都是任人宰割的,何况我们没去过梁州,谁知道那儿是好是坏。”
  “我家在梁州有好几处产业,你们可以住我那儿。”
  “石老爷的家人不是在节度使手里?我们怎好给你添麻烦?”
  “你二伯救过我的命,不过给你们腾个住处,怎么会是麻烦?”
  梨花仍是摇头,“气候温差大,肯定好多人受不了,不瞒石老爷说,经历去年那一遭,我再也不想赶路了。”
  石进的目的肯定不止让她们去梁州那么简单。
  见她目光坚定,没有半丝动摇,石进垂下眸,“也是,奔波的滋味不好受,要不是家人有难,我也不会着急回去,那十九娘日后有何打算?”
  这个问题他刚刚问过,梨花并未回答。
  梨花低头看着手指,像是没了主意,迷茫道,“继续在山里住着吧。”
  “岭南人攻来怎么办?”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只能认命了。”她垂下脑袋,像被风霜折了茎的花儿,顿时萎靡起来。
  石进眼里闪过精光,面上却一脸痛楚,“天道不公啊,你们多好的人,怎就没个去处啊。”
  梨花焉头焉脑的,“谁说不是呢?堂伯说石老爷找我有事,就是这事?那我谢谢您的好意,但梁州我们就不去了。”
  “你族里人那么多兄弟姐妹怎么办?”
  “我生他们生,我死他们死。”
  石进一颤,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又或者去年最难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同族里人说的,赵家人没主见,看她生死与共,定会追随。
  这姑娘,还蛮会收买人心的。
  他道,“这么死了未免可惜,我看你们族里的男娃勇敢得很,好好培养的话,或许能为你们挣出一条活路也说不一定。”
  “哦?”
  “益州节度使惜才,让他们投入益州营,挣下军功后向节度使讨个益州身份的赏赐就行了。”
  “石老爷认识益州节度使?”
  “有过一面之缘,十九娘若是信我,我亲自带他们下山去找节度使。”
  第126章
  梨花想笑。
  她自然是不信任石进的,而且以退为进对她没用。
  赵家在山里的地位最高,任由他带走族里男娃,村里人定会把自家男娃也推出来,这样一来,全山的男娃都在他手里,他若以此要挟,她们还敢不从?
  她可没那么蠢。
  “多谢石老爷的好意,战场生死难料,我不想族里人以身犯险以命换命,我们就待在山里,岭南人若来,咱就想办法退敌,没办法了就跑,这么大的山,总有藏人的地儿...”
  没料到她如此固执,石进微微皱眉,“岭南人无孔不入,只要他们想,掘地三尺也会把你们找出来。”
  梨花怔然,“石老爷同岭南人打过交道?”
  赵广从是在去荆州路上碰到石进的,照石进的说法,他去是荆州搬救兵的,但也太奇怪了,不从安稳平顺的益州过,而绕道血流成河的戎州,为什么?
  她扬起眉,满脸天真好奇的问道。
  石进眯起眼,眼神锐利了一瞬,后又沉寂下去,“岭南人恶名昭昭,放眼天下,谁不知道啊?”
  梨花失望的哦了声便没了下文。
  看她喜怒毫不遮掩,同普通小姑娘无异,石进不想再费口舌,“听闻你四爷爷福慧双全,要不问问他老人家的意思?”
  梨花苦了脸,“四爷爷不管族里的事了...”
  “事关赵家的未来,老村长怎么会不管??你若害怕,引我去见他如何?”
  这事他与赵广昌也说过,奈何赵广昌害怕老村长知晓他们私下有过联络,婉拒了,告诉他想说服老村长,最好从梨花入手,梨花救过老村长,她说什么,老村长深信不疑。
  他觉得赵广昌夸张了。
  梨花再稳重也才十岁,老村长疼她,小事上可能百依百顺,儿孙前程这样的大事哪能让她说了算?
  不过她既得老村长喜爱,由她引荐,的确更为合适。
  “你们救了我的命,我该亲自登门感谢的,在梁州,进门不问候老人是要为礼数不周,传出去要遭人笑话的,难怪这几日村民提防疏远我,多半将我视作忘恩负义之人了。”
  “哎,也是我糊涂,得知你出去办事便想等你回来再说,不料遭人误会了,外人都如此看,你族中长辈恐怕更甚吧...”
  说着,他站起身,“不行,我现在就去赔罪...”
  梨花静静看他往外边走,余光扫向桌上的杯子,似乎没回过神来。
  石进回眸,“十九娘,走啊?”
  “哦。”梨花呆头呆脑的站起,倏地,想起什么道,“四爷爷身体不好,不见外客,石老爷你咳嗽没好,就在篷里待着吧。”
  她明白石进的意思。
  自己要是同他走在一起,他言笑晏晏的说几句就能营造她们关系不错的局面,到了石洞,族里人看她在,定不会阻拦他进洞。
  之后无论他和四爷爷说了什么,他都能让村民看到赵家有意亲近而打消村民的戒备从而以利益拉拢他们。
  有赵广昌那个搅屎棍,意志不坚的人肯定会上当。
  到时无论他们是下山还是与族里为敌,都不会好。
  梨花敛住眸色,语气不自觉冷了两分,“外头风大,石老爷还是回来吧。”
  他已在山里逗留了好几日,不想再等下去了,顾不得呼呼作响的风,阔步走了出去,“十九娘跟上我。”
  巡逻的村民们经过,看石进捂着口鼻小跑,后出帐篷的十九娘阴沉着脸往相反的方向走,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挡在石进面前,“你同十九娘说了什么?”
  相处这么久,从没见过十九娘甩脸色。
  定是石进说了过分的话。
  石进顿住。
  风大了,好像有无数寒霜刮过喉咙,他背身咳了咳,注意到渐行渐远的梨花,脸色微变,“十九娘...”
  梨花故作恼怒的跺脚,“四爷爷年事已高,你过了病气给他怎么办?都说他不见客,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村民们恶狠狠的瞪石进,“你想见老村长?”
  老村长去年中过风,到现在都不太好,所以不怎么见人,村民们遇到事也不找他,就怕他劳心费神又病了,石进刚来,还拖着病,凭什么见老村长?
  在场有赵家人,语气不善的质问石进,“你见我四叔作甚?”
  石进一噎,很快调整了情绪,“来山里这么久了还不曾拜见过老人家...”
  “四叔喜静,少打扰他老人家!”
  四婶说了,石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想来也是,跟赵广昌那种人走得近的能是什么好人?
  他不屑地挑起眉,“再要我看到你违抗三娘的意思,看我打不打你!”
  挥了挥手里的铁棍,脸色一变,慈眉善目的朝梨花跑过去,“三娘莫怕,堂叔帮你教训过他了,往后他再要惹你生气,咱就绑了他的手脚让他做俘虏!”
  石进身形一僵,俘虏?像那群懦弱无能的益州兵那样?好大喜功,做事冒进,被捉后贪生怕死,委曲求全。
  活到这个岁数,没人敢这般侮辱他。
  他攥紧衣角,杀意一闪而过。
  村民们被叔侄两吸引,未曾发现石进的神色,严厉的警告他,“往后离十九娘远点。”
  十九娘不仅仅是赵家的主心骨,也是树村,隐山村和富水村的主心骨。
  石进惹恼她,就是与所有人为敌。
  石进面色已恢复如常,“是我思虑不周,再想给老村长问安也该顾及老村长的情况才是...”
  他将梨花的负气归咎于他礼数太周全的缘故。
  毕竟,哪有客人不给长辈问安的?
  以为村民会体谅,谁知他们齐齐斜眼,“你知道就好。”
  “......”
  这群野人,连基本的礼数都不知吗?
  梨花本就故意闹的,想让村民们看到她对石家的态度,别轻易被其蛊惑了去,谁知堂叔竟学铁牛叔趾高气扬的放狠话,气得石进露了凶相,回去的路上,她提醒堂叔,“石老爷心胸狭隘,此番肯定记恨上你了,你当心点。”
  “嗐,咱的地界,怕啥啊?他要动手,咱正好绑了他们为咱所用,你不是说永乐村的秧苗生虫了吗?就让他们捉虫去!捉多少吃多少!看他们能嚣张几天!”
  “......”梨花嘴角抽了抽,“这么阴损的法子,谁想的?”
  赵炉嘿嘿一笑,“这种事,除了你铁牛叔还有谁?”
  “......”
  那就不意外了。
  两人往石洞去时,回到帐篷的石进摔了杯盏,“岂有此理!”
  “外面有人。”老仆石全上前收拾地上的狼藉,低低提醒,“这群人粗鲁野蛮,惹急了,把咱关起来怎么办?那群益州兵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必是经历了不为人知的折磨。”
  石进问过赵广昌。
  他说杀了几个叫嚣得厉害的,然后扒了他们的衣服,让他们不着寸缕的劳作,同时还不给饭吃,几天下来,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何况人了。
  他怒气难消,“你觉得十九娘如何?”
  赵广昌说这个侄女能做族长全靠老村长扶持,老村长重病,口不能言时,只有梨花懂其意并未代为传话,渐渐地,碰到事找梨花拿主意就成了习惯。
  而梨花也累积了威信,顺理成章的当了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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