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45节

  最后,族里五个男人带着十几个女人往田埂去了。
  赵青山兄妹都在,给老秦氏吓得哆嗦,一个劲的问梨花,“田埂上没什么人,你十一叔他们不会出事吧?”
  田间光秃秃的,荒草被烧成了灰烬,赵青山他们挑着空桶,背影端直稳重,和田野里万念俱灰的身影截然不同。
  梨花望着田野,“不好说。”
  老秦氏心神一凛,“为啥?”
  “田野还算宽阔,人们宁愿在山路上堵着也不变道,委实有些奇怪了。”
  老秦氏恍然,随即大惊失色,“那怎么还让青牛他们走小路呢?”
  “人少。”
  毕竟不是白天,视野受阻,梨花只看得见田对面村子的大致状况。
  那边院墙矗立,墙外篝火通明,聚集里许多人。
  老秦氏眼神不好,在她眼里,远处有蚊虫飞舞,尸骨无数。
  她担忧起来,“河里会不会有死尸啊?你四爷说了,泡过尸体的水喝了会生病,往年村里的古井死了人,他让大壮把井封了两个月呢。”
  老人对村里意外死亡的人记忆犹新,她一说,老吴氏和山英婆纷纷附和,“是啊,喝了脏水会死人的。”
  “所以会要煮沸后才能喝。”
  进青葵县县城后她就让婶子们囤煮沸过的水,婶子们囤是囤了,但没有囤多少,除了孩子,大人们喝的仍是井水。
  梨花道,“今后所有人都只喝烧开过的水,四奶奶,你多提醒着点。”
  老吴氏刚要点头,但不经意瞄到后面车辆的妯娌,登时改了口,“我要照顾你四爷爷,可没心思盯其他人,你奶清闲,让她做呗。”
  “你不干的活想丢给我?”老太太拒绝得干脆,“门都没有。”
  “为族里做点事怎么了?万一有人喝脏水死了,你当长辈的不觉得亏心啊?”
  “为啥亏心?脏水还是我强行灌他喝的不成?”
  “……”梨花已经尽可能不让两人坐一起了,怎么隔着车都能吵起来。
  她果断转移目标,“堂奶奶,这事交给你了。”
  老秦氏可不会错过讨好族里的机会,爽快应下,“没问题。”
  “题”字刚落下,赵铁牛呼哧呼哧的去而复返,“村里人设置了屏障,想过去,必须给粮。”
  “你不会说没有啊!”老太太和老吴氏异口同声,语气出奇的一致。
  赵铁牛愣了,两人也愣了,互相看一眼,迅速错开脸。
  梨花害怕两人又吵起来,赶紧先开口,“给其他行不行?”
  “他们只要粮,一趟五升粮…”
  老秦氏想到自家闺女了,五升粮虽然多,但族里拿得出来,明家去哪儿拿五升粮?
  她低低询问,“给钱也不行吗?”
  “不行。”
  “那怎么办?”老秦氏不知所措,“村子不让过,四娘她们就得从山路到河边,这么多难民,出了事如何是好?”
  鱼龙混杂,保不齐有无赖混在难民里,四娘要是沾上那种人,名声就没了啊。
  女子最懂这种事,老太太道,“四娘也是赵家人,那五升粮咱出了,让她跟着就成。”
  “就怕村民不认账。”老秦氏愁得眉头紧锁,“铁牛,去河边还有没有其他路?”
  “那就得往北走两里再翻山了。”
  河流沿着山蜿蜒向西,想要节省这五升粮,必须翻越远处的大山。
  老秦氏回头看向身后,大山矗然而立,黑云缭绕其间,让人看不清山的顶。
  这么高的山,可想而知要走多久才翻得过去。
  不说是否走得动,就族里目前的情况,即使翻过山估计也渴死一大片人了。
  梨花不知她在思考翻山的可能,粮食可以给,但必须确保那条路是安全的,总不能弄得个人财两空的地步。
  她问赵铁牛,“走小路的人多吗?”
  “不多。”五升粮不是小数,没点家底可拿不出来,赵铁牛问,“咱给吗?”
  “给。”梨花喊赵大壮舀粮,完了跟赵大壮道,“待会我告诉你怎么判断是否危险,记得把其他几家的男人叫上帮忙,他们再要推辞,就让他们自己凑粮去。”
  五升一趟,自然是人数越多越好,梨花说,“告诉他们,他们挑回来的水算赵家的。”
  赵铁牛就喜欢梨花这股聪明劲儿,从赵大壮手里接过五升粮就往坐一块的夏家人走去。
  夏家大郎的脸是他揍的,小时候堂姐给他摘过酸枣吃,他一直都记得,夏大郎要打人,那就比比谁的拳头硬。
  他原话转达梨花的话,夏母一蹦三尺高,“我们挑的水凭啥给赵家?”
  “甭跟我讲道理,就说你去不去!”
  “……”夏母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哼哼,“不去。”
  赵铁牛走人,“行,那我让堂姐回来,你们自己想办法去河边吧。”
  “……”
  难民多得像蚂蚁窝的蚂蚁,哪怕挤到河边也不见得沾得到水。
  见赵铁牛走得飞快,头也不回,夏母慌了,“我们没有桶啊…”
  儿媳妇的桶是跟身后的难民借的,条件是分他们半桶水。
  第40章
  赵铁牛回头问她,“那你们挑回来的水放哪儿?”
  夏母焦渴难忍,哪儿想过这个问题?
  先喝水解了渴再说啊。
  夏母张嘴欲回,被老方氏抢了先,“我身上还有点钱,准备跟村民买两个水桶。”
  夏母一激灵,“我也是。”
  赵铁牛反应极快,“那你们赶紧买桶帮咱挑水去。”
  “......”
  梨花还有话交代,他没耐性和她们磨嘴皮子,催了两遍。
  夏母慢吞吞的从层层裹紧的衣物里摸了个黑灰色钱袋,和老方氏先过去了。
  赵铁牛去找梨花,随后才拿着粮跟上。
  这个村不大,却像丰迩镇那样围了高墙,几十个黑黝黝的汉子杵棍拎刀的站
  在墙门口,赵铁牛他们进去时,有股迈进山匪窝的惊悚感。
  不仅如此,隔几步就站着人,压迫感十足。
  赵铁牛偏头张望,“你们村的人挺多的啊...”
  村民道,“附近几个村的人都搬过来了。”
  下游几个村常常进贼,贼还打伤了人,里正深思熟虑后,把几个村的人全聚到上游来。
  这样既有足够多的人巡逻维护村里太平,还能另谋路子挣钱攒粮。
  当然,他说这话还有警告的意思。
  村里人多,不怕他们突然动手。
  赵铁牛从来没想过硬碰硬,按照梨花的叮嘱,问他们,“你们怎么不逃荒去啊...”
  “这种天,往哪儿逃不是个死?”村民五官粗犷,说话时,一脸凶相。
  赵铁牛面不改色,下巴朝北边点了点,“戎州城啊?”
  村民甩头,“太远了。”
  “总比留在村里强啊?”
  “谁说的?咱守着河,又有打水人赠的粮,不愁吃不愁喝的,干啥非得瞎折腾?”
  也是,若非三婶家没有余粮了,他们也待在村里没出来呢。
  赵铁牛紧跟着他走,走过几座院子。
  院里皆燃烧着火堆,这样有人偷偷溜进去一眼就能看到。
  他跟村民感慨,“你们村长真机智,难怪丰迩镇尸骨如山,这边没见死人,全是村长的功劳啊。”
  三娘说村民要应付狗急跳墙的难民,可能伤亡惨重,可他进村到现在,没有闻到任何怪味,也没看到多少苍蝇蚊虫,地面干净得很。
  村民点头,“可不是吗?”
  几百米就能看到一簇簇茂盛的白茅,村民指着白茅间的石阶道,“那儿就是了。”
  赵铁牛看过去,眉头微皱,“没看到河水啊...”
  “水位下降,走近些才看得到。”
  赵铁牛心急难耐的往前冲,后边的赵青山捏他后腰,嘀咕道,“会不会有诈啊?”
  “咱要有个闪失,族里人跟他们来个鱼死网破,得利的就是其他难民了。”
  赵青山奇怪的瞪他,“你怎么懂这么多?”
  “四叔教的呗。”
  来前三娘和他说了会话,让他试探村民是否是村里的,如果是,村民们图粮的事就是真的,那拿了粮不会过河拆桥,若村民们是其他地方的难民扮的,五升粮就是个幌子,实则想绑了他们威胁族里交更多粮。
  通过几番谈话,该是前者了。
  所以啊,还是四叔看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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