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43节
沈七郎咀嚼这几个字的含义,安慰她,“会好的,你们人多,无论到哪儿都能开荒种地。”
他不行,他什么都不会,以前有父亲和兄长护着,他专心读书考科举就好了,可现在,他得养母亲和侄子。
他问梨花,“种地难吗?”
梨花没有立即回答,琢磨了下他的话,“你是童生?”
殷实的人家都会送孩子去读书,以沈七郎的年纪,考科举的话至少是个童生才是。
没想到她这般聪明,沈七郎苦涩一笑,“以前是。”
他的手实被人抢了,如今是个流民了。
梨花宽慰他,“会好的。”
这句话是他安慰她的,没想到小姑娘活学活用拿来安慰自己,沈七郎心底的沉闷消了些,“办好过所你们会去哪儿?”
“戎州城啊,求刺史救救我们这群难民。”她问沈七郎,“你呢?”
“听我舅舅安排。”
他似乎有话想说,嘴唇动了动,忽然又不说了。
梨花状似不知,像平常聊天似的口吻,“你舅舅会送你念书吗?”
“不会。”
“为啥?”
“不想读了。”
梨花知他不想说,戎州即将大乱,逃难都来不及又怎么安心读书?尽管他说不想读了,但梨花觉得他知道戎州要乱了。
“七兄,你去过岭南吗?”
沈七郎垂眼,眼角的乌青衬得眼神深不可测,“怎么问起岭南了?”
“岭南过来的荔枝比乌蒙县产的甜。”
“气候不同造成的。”沈七郎道,“乌蒙县也有甜如蜜的荔枝,没运到青葵县境内卖罢了。”
“岭南的荔枝价格更贵。”
“岭南远,运荔枝需要的冰更多,成本更高。”
“岭南不止有荔枝,还有异兽!”担心沈七郎起疑,她将在茶馆里听的剡山异兽之事说了。
沈七郎再次脸色大变,“哪间茶馆会说这种故事?”
“我们镇上的茶馆啊,剡山异兽长相丑陋,专吃小孩子。”
沈七郎下意识抱紧侄子,手不受控制战栗起来,明显害怕至极。
果然,岭南动乱早有苗头,知道的人捂嘴不言罢了。
她顺了顺额前的碎发,“七兄没听过?”
沈七郎摇头,“没听过”三个字已到嘴边,却在小姑娘亮晶晶的眸光里滚了回去。
静默许久,他挤出几个字,“走出戎州就好了。”
第38章
他果然知道点什么,梨花还有继续往下聊,沈母忽然坐起,“夜深了,小娘子回去歇息吧。”
梨花烂漫一笑,“好呐。”
沈母口风紧,怕是问不出什么了,她转身往回爬,老吴氏往里让她,跟沈母道,“十九娘经常去茶馆听书,对什么事都好奇。”
沈母颔了颔首,“小孩子是这样的。”
摸摸儿子怀里的孙子,怅然若失道,“云霄以前也这般多话。”
可现在,他已经多日没张口说过话了。
老吴氏不知她家遭遇,待梨花爬过,看着沈云霄夸起来,“你家孩子懂事,这么久了,没见他哭过,我家那几个,一天不哭个三五回过不了夜。”
沈母看了眼里侧熟睡的孩子们,唇边泛起苦笑,“或许吧。”
赵大壮给火堆添柴,见两人还坐着,柔声道,“娘,很晚了,快睡一会儿吧,天亮还得赶路呢。”
“睡了睡了。”
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前头突然响起哭声,有人死了,家人悲恸大哭,没多久,又有人哭嚎着说丢了东西,要搜旁边人的行李,双方唇枪舌剑俱不退让,又有孩子喊渴…
一晚上闹哄哄的,天亮了都没消停,老吴氏别提多烦躁了,尤其一睁眼看到妯娌惺忪的坐在竹席上由梨花给她揉肩,心里酸呀。
“路没走几步还把你累着了?”
老太太一个白眼甩过去,竟是懒得多说,“快给老四煎药去吧你。”
“……”
老吴氏气歪了嘴,踹身侧的儿媳,“给你爹煎药去。”
小吴氏已经醒了,可能夜里没睡好,脑子昏昏沉沉的,挨了一脚立刻清醒,起身,“这就去。”
老太太眯起眼,“老大媳妇,烧水去。”
元氏睡在棺材另外一侧,骤然听到老太太唤自己,有些没反应过来,忘了应。
老吴氏心头舒坦了,身子往后一躺,抖着脚拇指道,“老二媳妇,过来给我捏捏脚。”
“……”这回换老太太生闷气了,“老大媳妇,耳朵聋了是不是?”
梨花被突然拔高的音量震得耳朵疼,“阿奶,我来吧。”
“你歇着,让你大伯母来。”
别人家的长媳对婆婆百依百顺,就她家娶了的菩萨回来供着,心里对元氏愈发不满,问梨花,“你大伯母可让你给她娘家送信?”
就元氏这阳奉阴违的性子,若有娘家人撑腰,恐怕更加无法无天。
“没有。”梨花老实回,“不过我猜大伯会去那边接人。”
“……”老太太恨得牙痒痒,“竟不知他还是个孝顺的!”
这两年,铺子严重亏损,他怀疑老大做假账欺骗她,碍于没有证据,她一直忍着的,这次进城,老大不上交银子不说,还把银票弄丢了…
怎么想怎么可疑。
“待会告诉你四爷爷,咱家的粮食不养外人。”
老大想把元家人接来是吧,那就自己养。
关于这事已经讨论过了,最初是想帮赵家媳妇养父母的,可出来匆忙,粮食没有搬完,只能让她们自己想办法。
梨花说,“四爷爷警告过大家了。”
清晨适合赶路,赵大壮他们一宿未睡,见前头的人开始行动,亦召集人套车。
梨花上车时,消失许久的老秦氏再次攀着车钻进车棚里,“三娘,我脚底的泡化脓了,我再坐一会儿你们的车啊。”
老太太蹙眉,“你那亲家还纠缠你?”
“哎。”老秦氏无奈,“怕是做鬼都不会放过我了。”
赵大壮把抢回来的物品还回去之事让老方氏非常不满,认为赵大壮该把粮食给她们而不是素未谋面的人。
晚间睡得远,老方氏没找着机会发牢骚,天亮就在她耳朵边嗡嗡嗡的,比蚊子还惹人厌。
她钻进车,却看里面坐着三张陌生面孔,愣了下。
沈七郎主动打招呼,“阿婆。”
看容貌,老秦氏约莫五六十了,唤声阿婆不过分。
老秦氏一顿,“吃早饭了吗?”
村里碰到人,开口都是这句,以致老秦氏忘记闹荒没有早饭吃了。
好在沈七
郎上道,配合的点了点头,见老秦氏扒着棺材木东看看细看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抱着侄子挪了几寸。
老秦氏摆手,回头问梨花,“你奶装衣服的篓呢?”
“我大堂兄没拿来呢。”
正说着,赵书砚提着小背篓来了,问梨花,“我赶这辆车如何?”
方才老太太把继母臭骂了一顿,他不想听继母倒苦水。
梨花从篓里挑了件幂篱扔给老秦氏,回他话,“看我阿耶乐不乐意。”
“三叔答应了。”赵书砚把背篓放上车,回去搀扶老太太。
老太太不知在跟老吴氏较什么劲,一睁眼就使唤人伺候才,赵书砚是长孙,表现得十分殷勤。
他越殷勤,老太太就越高兴,上车后还咯咯咯笑个不停,“三娘,这次阿奶没输吧?”
“……”梨花嘴抽,“阿奶,咱逃荒呢。”
能不能不跟四奶奶攀比了?
老太太明显没懂,自顾往下说,“别以为阿奶没看到,你四奶奶偷偷训你堂姐她们了。”
“……”
“儿媳妇孝顺又如何,还不是没人给她揉肩?”
“……”
梨花觉得有必要让两人分开,要不然天天这么比,受苦的还是晚辈。
老太太不知她在琢磨这些,还道,“明天你早点起啊,以我对你四奶奶的了解,她肯定会逼迫你堂姐天不亮就给她捶肩。”
“……”
老秦氏听得云里雾里,“三嫂子在说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想想怎么应付你那亲家吧,四娘的孩子没养活不是她的错,可明家人摆出一副四娘亏欠他们的嘴脸给谁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