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魏迟渊心中不禁升起,能与她并肩而立,共赏日落,是莫大的眷顾。
“娘,您看,落日多美。”
林之念笑笑:“是啊,很美。”金黄普照,日落而熄,她在收到陆辑尘信件前,也刚刚停了对炎国火器贩卖。
萧厉、萧麒矛盾至此,有没有火器都不再重要,萧厉背刺也在预料当中:“子厚。”
魏迟渊看过去。
林之念开口:“明日回郡主府,我担心下面的人收拾不周,麻烦你帮我去看看。”
魏迟渊仅诧异了一瞬,情绪还未上神色,已应下:“好。”她的行装绝对不需要他规整,那便是她想和止戈单独待一会。
魏迟渊笑笑,行,母子时间,他回避。
止戈看向母亲。
林之念挥挥手,城墙上的守备退到了百步以外,霍舟把住了唯一入口。
林之念回看着止戈,一字一句开口:“你爹说得对,百山不会再南进了。”
止戈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不知道表达什么的空洞。
十一岁的他,虽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自幼在父亲、母亲的悉心教导下,心智又比同龄人成熟。
他知道,爹爹在汴京城,是大周皇位上的帝王,父亲更是如山、如海一般的父亲。
然而,此刻……
母亲的话劈开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认知。
止戈的嘴唇颤了颤,茫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母亲说的爹爹不是他想的那样对吗?母亲就是在说爹爹,他的爹爹?
他抬头看向母亲,试图从母亲的眼神中寻找答案,却只见到母亲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温柔。
好似,无论他说什么,那个答案,她都温和地不会改变:“娘……”止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林之念伸出手,抚摸着止戈的头,这一次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他的不安:“你一岁多的时候,我答应了陆家兼祧,我和你父亲魏迟渊,当初是我提出的分开,分开时,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他知道的时候,就守在了你和止戈身边,当年你陆爹爹,也一直守在你和在在身边,两个人,都没有负过你们。至于你夫子,可以永远是你夫子,毕竟他不知道你知道了。”
止戈内心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可却在母亲平静到无所谓的叙述里,奇迹般的翻滚不出任何东西。
仿佛翻滚出什么,都……没有必要……
不太必要的茫然。
父亲对他没有一丝隔阂,夫子对他尽心尽力,他还有一位能稳稳压住两个父亲的母亲。
他不能接受吗?
害怕吗?伤心吗?
可他母亲就站在这里,那样坚定地看着他……
她如满城的落阳,轻易托起他没来及升起的不安:“爹爹……爱我……”
“嗯。娘也爱你。”
止戈伸出手,抱住母亲,眼泪不知道为什么落了下来。
林之念安静地抚着他的背,两个人的身影融在一抹余晖里。
“娘。”止戈仰头,眼里还有未退的水痕,可却坚强地问:“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不是夫子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不是再过两年,而是现在。
林之念欣慰地看着他,笑着刮刮他鼻子:“百山占据了望都和溧水,有些人要忍不住在你身上下功夫了,一如我们对炎国,也会有人来劝说你,他们感情真挚、愿为你去死,挟大周太子以令天下。”
止戈懂了:“可我……不是大周太子……不能继承大周江山……更不能背叛母亲。”
“说什么背叛,你这个年纪,背刺不了母亲也背刺不了父亲。”林之念捏捏他的脸:“说大话,你还没那么重要,只是防止你被人拐走,惹得我心疼。”还是赶上了,没有在他十四五的年纪,她和辑尘兵戎相见。
“娘……”
“嗯。”
“我好想哭,很伤心,我都快控制不住了,但哭好丢脸……”眼泪已唰唰从他眼角滚落。
每一滴都落在林之念心上,浇得她心疼:“天黑了,没人看得见。”
林之念说完,抱紧了止戈,让他埋在自己怀里,尽情地哭。
“娘,我是爹爹的孩子,我是爹爹的孩子,对不对?”眼泪鼻涕没有对他母亲的衣服客气。
林之念紧紧抱着他:“你不是,但你爹爹爱你。”
“我就是爹爹的孩子。”
“你不是,但不影响你爹爹爱你。”
止戈觉得他娘好坏,好坏,他明明都哭着问了,为什么还要戳穿他,他怎么就不是爹爹的孩子了,他一定是爹爹的孩子。
林之念依旧牢牢地抱着他。
夕阳完全落入地平线,夜色悄悄爬上城墙,除了她们周围百米。其他地方亮起了烛火。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月亮爬上枝头。
止戈已经不哭了,但脸还埋在母亲怀里不起来,他怎么哭得比弟弟还像个孩子,他可太丢人了。
可爹爹……
他哭又是应该的……
止戈声音闷闷的:“我不要让夫子知道我知道了。”
“嗯。”
止戈又是善良的:“会不会很坏……”夫子对他那样尽心。
“大人能消化宝宝们的坏。”林之念语气坚定。
“我是大人不是宝宝。”
“是,我们止戈是大人。”哭鼻子的大人。
第483章 太后在百山
翌日。
马车下了峰林耸翠的边界,行入平坦热闹的大道。
车驾平平无奇地走过,所到之处,人声鼎沸,鸟语花香。
林之念掀了帘子一角,又缓缓放下。这样的场景看着正常多了。
马车直至郡主府外,方有百官相迎,旗帜招展。
林之念下车,一袭华美而不失庄重的紫色长袍服帖地穿在身上,袍上以金线绣着奇珍异兽,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
百官整齐叩首:“参见主上,主上万福金安!寿与天齐!”
“起来吧。”
府门早已敞开,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张牙舞爪,侍卫、仆妇身着盛装恭敬地站在两侧,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敬畏和喜悦。
百山领土再扩,主上何等威武。
“凌文韬、碧玉、洪柏、郭智进来议事。”年节已过,朝廷,动了。
“是。”
……
行程没有这么快的马车,才刚刚进城。
日头高悬,却也没那么热。
魏迟渊坐在车里,侧目看眼身旁的止戈,心中有些疑惑,他今天似乎有些沉默?在在跟他说了一路的话,止戈也只是回了几句‘知道’‘可以’,现在连在在都沉默下来了:“止戈,身体不舒服吗?”
止戈微微一怔,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有些累。”
魏迟渊伸出手摸摸他额头。
止戈没有动。
魏迟渊随后摸摸在在的头。
在在现在说话十分利落:“我没生病。”
魏迟渊感觉到他们的体温有变化,敲敲小机灵鬼的脑袋,掀开车帘,吩咐诸言买两份酸梅汤回来,先压压暑气。
止戈见夫子回头,立即移开目光,身体靠在车上,有些累的样子。
魏迟渊见状,还是不放心,拉过他手腕给他把把脉,确实没有问题。莫非是没有显出来:“是不是昨晚吹了风?”
止戈不自在地又靠回去:“可能吧……”
魏迟渊拉过在在的手,也给他号号脉。
止戈看着他们,想起娘说的,‘后来魏迟渊对你和在在也很好’。
是,夫子对他们很好。
可是——他是他的爹爹?
魏迟渊放下在在的手,看止戈还在靠着,不禁张开手臂:“靠我这边来,舒服一点。”
“……夫子,我都大了。”
“是我们少主子大了。”
陆在舍身举荐:“大哥,我!靠我这里来!”
止戈听他叫自己少主子,也有些不自在,揉揉弟弟的头:“压垮你。”
陆在摇头:“不会,我还可以压夫子身上。”说着倒在夫子身上做示范。
魏迟渊笑笑,让在在靠着。
止戈看着夫子再看看弟弟,也忍不住笑了,少年眉眼弯弯:“夫子,您热不热……”
“不热。”
止戈看着两人又安静下来。
魏迟渊不时看他一眼,看着他靠在车上的样子,昨晚之念跟孩子说了什么,让孩子如此颓丧?炎国还是百姓?或者大周朝廷隐隐的动向,他知道了陆辑尘和之念可能兵戎相向?
魏迟渊突然想知道,之念跟止戈在城墙上说了什么,让止戈情绪起伏如此大?
……
安静宽阔的巷子里,灵兽镇守内只有三户高门人家,清幽典雅,宅院占地面积亦足够大。
钱嬷嬷高兴地来到太后身旁:“太后娘娘,大殿下、小殿下回府了!”
苏萋萋顿时起身,笑着抓住嬷嬷的手:“回来了?现在走到哪里了?”手忍不住微微一颤,心里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