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明明,所有的幸福触手可得。
可,怎么一夕间就散了……
陆辑尘坐在熟悉的院落里,看着廊下吊着的鬼工球。
鬼工球?
他想起来了,这个球是徐正给止戈和在在的。
一开始,错误就是有机会被修正的!可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走到了院空人散!
陆辑尘手握成拳头,一拳重重砸在冰凉的石桌上。
垂花门后,苏萋萋心颤了一下,想去看看孩子的手,他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有什么不满冲她来。
徐正紧紧扣着她的肩,不让她动:“给他点时间。”周启的江山本就是傀儡,辑尘完全不用有心理愧疚!
周启的那封信,在徐正眼里没有意义,辑尘不可能看不明白这些。
风吹动廊下的鬼工球。
球慢慢在微风中转了一个圈,五颜六色的丝带,飘起又垂落。
就像现在的他,独独被留在这里。
第437章 我拿什么厚待你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夜色铺满了天穹。
月色不因为任何人的离世,有何种不同。
就像这座院子,再维持着之念离开的样子,也是一个死物,不会回应他的茫然,给予他宽慰……
他该义无反顾地离开这里吗?!
如果一开始他就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他会义无反顾地离开,因为之念不会在意他离奇的身份,也会把他护在身边。
甚至会想办法防着皇上知道真相后与母亲反目的手段。
即便现在,他也可以义无反顾地离开,回到之念身边,诉说如此离谱的事实。继续在她的羽翼下成长,成为她万千属下中,为她冲锋陷阵的一个。
可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两年太子生涯,让他本能的衡量,是现在离开汴京城,对之念更有利,还是留在这里对之念更有利?
魏迟渊走过的路,他其实早已经看懂了。
而且,现在他大喊一声:他不是皇子。
哈哈!
他不是皇子!
两广那些人的死,形形色色的脸,他离开后,群起而攻之的野狼,大周市井街头一张张的人脸,都将被践踏成泥。
他若离开,是半个大周的崩塌。
他离开……
陆辑尘讽刺地笑了,他用什么离开,用一腔少不更事,还是义无反顾?
早在当初……
事情就已经有了定局。
就像被不知情的止戈和在在留在这里的祖父的鬼工球,注定了,要被留下。
天色越来越晚。
陆辑尘不走,苏萋萋也不走。
徐正蹙眉,天晚了宫里离不得人。而且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明知道他母亲身体不好,还在这里,还要在这里较劲是不是!
徐正直接上前。
苏萋萋见状慌忙去拦,孩子现在心里最不想见的恐怕就是徐正,他出去做什么。
徐正已经站在陆辑尘面前,事无不可对人言,可事已至此,差不多就可以了,有什么不满冲他来,为难一个母亲做什么!
徐正虽然那样想,但眼前毕竟是最爱的人给他生的孩子,纵然叛逆,也说不出太过指责的话,声音还是放温和了几分:“夜深了,你母亲身体不好,免得她担心,回宫吧。”
陆辑尘看着那个球,没有看他们任何人。
徐正蹙眉同样看到了那个球,这类球他送给孙子无数个,有一个在这里也无可厚非:“你母亲身体不好,你该回宫了。”
陆辑尘:“……”依旧看着廊下的球。
“你有什么不满的问我!周启把江山坐成什么样子,我不信你看不懂,他的江山本只是别人愿不愿意坐的问题!就是北上魏家恐怕都没将大周江山放在眼里,传召而不入宫!还有徐家入宫而不用跪,你自己看像什么样子,可都是大周技不如人当年给出的世家‘厚待’,你在这个位置,并没有占大周多少便宜!”
陆辑尘不想在这里看到别人,至少……
现在不想。
陆辑尘声音很平和:“劳烦徐相费心,将我母亲送回宫里。”
“如果我能带她走,我会跟你说话?”
陆辑尘闻言,视线才慢慢转向徐正,再看向一旁的母亲,嘴角突然露出一抹笑意:“真好,我连静一静的权利都没有。”
“辑尘,不是,娘只是不放心你……”
“是啊,娘只是不放心我,我有什么资格不领情?又凭什么不领情?可……我可以不领情吗?”连陆辑尘自己都不知道了。
徐正神色不悦,他怎么跟萋萋说话:“陆辑尘!”
陆辑尘笑意收敛,神色更加平静:“徐相如愿以偿,我却只是想缅怀一下失去的故人都让徐相觉得碍眼了,在徐相眼里,徐相的爱人是爱人,我的恐怕什么都不是。”
苏萋萋:“……”
陆辑尘:“但在我这里,她的分量丝毫不亚于相爷的冒天下之大不韪,一直以来……我都不想成为皇子,不是因为曲高和寡,是因为我知道,我成为皇子就会与她的理念背道而驰,她要苍生在上,皇权在下,所以我不能是皇子,我想陪着她,在乾德殿上,无数双眼睛对着我,羡慕嫉恨的时候,我却觉得天都塌了,我的一切即将分崩离析,我极力爱的人,根本不会听信我的‘甜言蜜语’,不会信一位皇子给出的任何承诺。”
陆辑尘重新看向鬼工球:“那时候,只要你们为我考虑一点,偷偷地告诉我,我不是皇子,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什么都能答应你们的,哪怕你们要我的生身之恩,挖我骨放我的血,我都觉得我有了爱我的父母,真正的疼宠我的亲人,我不是生来惹人厌恶,不是没有亲缘,为了一个不属于我的身份,我没有了妻、没了子、没了家,而你们现在站在我面前,让我厚待母亲。”
第438章 犹如利刃
指责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直直刺向苏萋萋心口。
苏萋萋看着痛苦到平静的儿子,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辑尘说他没了家、没了一切……
儿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苏萋萋身体下意识发颤,后退一步,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不愿做皇子的态度……
可,那是皇子啊,她有能力给孩子皇位啊,她……她只是想给他最好的,她更没有想过会拆散儿子和林之念……
她是,是有一些不喜欢那个女子,她成过婚、又比儿子大,是不知道什么来路的乡野村妇。
她当时有些情绪,真不觉得是自己挑剔,可后来,后来她也接受了之念,她没想到那个女人非要走啊。
她完全想不出来,林之念为什么非要走?!
她都一退再退了,她还是非要离开。
她既然如此不为儿子考虑,自己又为什么要一再卑微,等林之念吃够了苦头,自然会求辑尘回来。
可,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什么是没了家、没了子?
如果辑尘愿意,她可以去求林之念回来,她可以,只是求辑尘别这样说话,很吓人,她有种儿子快撑不下去的感觉。
辑尘不要这样,她怎么会想挖他骨放他血,他在说什么胡话。
徐正瞬间扶住萋萋,看向陆辑尘,一针见血:“她要苍生在上!什么意思?她果然要这天下!”
南石郡,加上现在的树海岛,还有那些传唱的兵器:“她要武力攻天下!”好大的野心!
苏萋萋不敢置信地看向徐正,林之念要夺这天下!
苏萋萋的内心如遭雷击、天崩地裂。
所以,她不留下,不是闹情绪,不是不满辑尘成了太子,而是与她要走的路背道而驰!
她甚至没想过利用陆辑尘直接颠覆天下,而是‘攻’天下吗?!
何等自傲的野心:“她……怎么如此……”江山是辑尘的江山,不就是止戈的江山,就是林之念儿子的江山,她为什么还要如此。
苏萋萋有些慌。
徐正扶着萋萋,本想说林之念想要大周的江山痴心妄想!
可想想百山郡掌握的兵器,还有到手的树海岛,以及大周还没有解除的危机,现在趁百山郡还没有完全吃下树海,南石突然兴兵,并不是明智之举。
徐正纵然再偏向萋萋,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也不能不说百山郡借着大周内忧外患,有了与汴京城对峙的势力,弄不好,真有望与汴京城一较高下:“江山本就是你的,是你的就是止戈的,她的也是止戈的,又何须闹得如此难看,让你在这里如此指责你的母亲。”
陆辑尘看着他们,目光同样平静,徐正的手始终都在母亲身上,是‘爱’吧,周启在这两个人面前没有一点胜算:“敦文皇帝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徐正蹙眉:“他不同意? 但你母后同意。”
“不是。”陆辑尘移开目光:“敦文帝同意。”
徐正、徐萋萋都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