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对哦,还是你聪明!”阿禾被点醒,不再忧虑。
  “先生,我想外出一趟!”阿禾找苏仲彦请假。
  “何事?”苏仲彦问。
  阿禾不过十一岁的孩子,长安城无亲无故,出去作甚?
  “嗯嗯…”阿禾垂下头,支支吾吾。
  “阿禾,长安很大,你一个孩子,很容易走丢!你不说清楚,先生不能放你出去!
  未时二刻闭城,赶不回来,只能在外住宿!有些坊鱼龙混杂!”苏仲彦严肃道。
  城北是皇帝、后妃们的宫城、朝廷办公的皇城、以及勋贵们的宅邸。
  城南则是平民为主,有些坊里全是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人。
  特别是明德门边的延祚坊,牙行、赌坊、暗门聚集地,治安很差,是长安城有名的脏乱差。
  “我去寻故人!”半晌阿禾道。
  “故人?”苏仲彦愣了一下,明白了,“你知道府邸在何处?”
  阿禾摇摇头,“我想去县署询问。”
  “你?”苏仲彦打量道,“你一个孩子,连县署大门都进不去!”
  “啊?”阿禾愕然,“可是虎子说…”
  “傻瓜!那是梧县,小县城,能有多少事儿?
  这是长安,城里便有几十万人口,每日的政务都忙不停,谁会有空管这等小事儿?”
  苏步成是长安县令时,苏仲彦每日看到的都是进进出出的官吏。
  除了人命案,一般案件都是固定时间开衙审理,其余时间跑下面乡、村。
  像这种打听人的小事儿,可没人接待办理,更何况还是个孩子去问。
  “那、咋办?”阿禾着急。
  “别急!要找人其实也好找!”苏仲彦安慰。
  “各坊有坊长,专管各坊治安、户籍等诸事,你若有地址,可直接找坊长打听。”
  “谢谢先生!”阿禾开心道。
  “唉,你一人出去不行!”苏仲彦叫住。
  “穿上马甲!一个小组同行!带上钱!雇车雇都亭驿的,别的车马别坐,可记得?”苏仲彦叮嘱道。
  “省的,先生!”阿禾蹦蹦跳跳去找同伴。
  孩子们都是关系好的自成一组,出去相互有照应,去打听故人也不会引人多想,失势的旧朝遗老遗少,能翻起啥风浪。
  苏家不会阻拦,但也不会帮着打听,让孩子们自己大大方方去寻。
  苏家若是主动搅和,嗯,味道就变了。
  第375章 投靠
  “郑基业郑员外郎?没有、没有!走走走!”门房将信扔给阿禾。
  “老伯,我问过坊长,就是这里,算年岁应该有四十五六,烦请老伯再寻一寻!”阿禾恳求。
  “小郎君,真没有,快走、快走!”说完,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阿禾呆呆望着闭上的角门,迟迟不肯离去。
  “阿禾!”阿牛轻轻扯了扯阿禾衣角,“走吧!”
  “嗯!”阿禾耷拉着脑袋。
  阿翁给的信上几人,有致仕回乡的,也有外迁任职的,这是最后一个希望,可信却原路退回,其实就是人家不肯相认。
  阿禾神情沮丧,小小身影透着失意。
  “走吧,咱们去寻谢晋安的。”阿禾挤出笑容道。
  “你的都没下文,我的也好不到哪里!”谢晋安苦笑。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曾经的六朝望族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本就势衰,大隋科举制施行,新贵兴起,王谢再不复祖上荣光。
  加之朝代更迭,门生故吏要么倒向新皇,要么归隐,都极力与过去划清界限,除非有从龙之功。
  谢晋安有直觉,自己与阿禾同是天涯沦落人。
  一辆马车从孩子们身边经过,风掀起帘子,王朝云看到几个橙色马甲的孩子,里面还有着俚人服饰的阿牛,引起注意。
  “哪来的孩子,怎这般奇装异服?”王朝云问车夫。
  “说是岭南游学的学子,这几日满大街乱窜,也不知作甚。”车夫一脸的鄙夷。
  哪儿哪儿都能看到橙色马甲,很容易让人记住。
  “岭南游学学子?”王朝云想起自家那不成器的次子卢承业。
  那日承业破天荒夜不归宿,二儿媳回来哭哭啼啼,跑来找她哭诉。
  哭诉承业追到苏府,在人家府前痴痴凝望,吵得她头疼。
  以前还觉得大家闺秀的堂侄女,这会儿才发现不过是喜欢拈酸吃醋的绣花枕头。
  二儿媳哭诉过,这些橙色马甲的孩子,全都入住苏府。
  在城北各官邸乱窜什么?王朝云留了个心,“找人跟着,看看他们到底作甚?”
  “你祖母是高汕?”高履行打量着虎子、阿木、阿桑三兄弟。
  “是!”虎子回道。
  “你祖母她还好吗?”高履行问。
  “还好,身体康健,已过六旬。”虎子躬身道。
  “你祖父、阿耶他们…”高履行手敲着案几。
  “祖父、大伯、阿耶、小姑尚在。”
  “其他呢?”高履行敲击的手顿住。
  虎子摇头,以前的荒沟村很苦很苦,常年吃不饱穿不暖,要不是这样,阿宝表弟也不会误食蒟蒻毒死。
  但是阿翁、祖母说初到荒沟村更苦,没有房子,没有地。
  风餐露宿大半年,才慢慢搭起窝棚,慢慢盖起房子。
  流放途中、初到荒沟村,陆续有叔叔、姑姑病死。
  高履行半天没说话,虎子惊讶抬头,却见高履行眼眶红红,呆呆发愣。
  虎子拿着祖父的信寻找可信的族人,却发现族人早已过世,其子回华州丁忧,有一女入宫为妃。
  杨家族人除了宫里为妃的,要么在弘农蛰居,要么外放。
  不得已,翻出祖母的信,辗转打听找到义兴郡公高士廉家。
  高士廉父亲高励为北齐皇室清河王,后改封乐安王。
  高励与高汕为堂兄妹。
  高士廉与杨大郎、杨二郎同辈。
  高履行是高士廉长子,与虎子、阿木、阿桑同辈,年龄相差了十来岁。
  虎子、阿桑、阿木前面有兄长和姐姐,兄长没养活,有一个阿姐,嫁的同村。
  高士廉是长孙皇后舅舅,玄武门之变功臣之一。
  贞观元年拜门下省侍中,封义兴郡公。
  黄门侍郎王珪将密奏托付给他,让他呈递圣上,他将密奏扣下。
  因此获罪,贬为安州都督,后调任益州大都督府长史,此刻正在蜀地改造。
  长子高履行为祠部郎中。
  虎子三兄弟拿着高汕书信找来,高履行很是懵逼。
  二十年前,自己不过六七岁的孩童,好多事儿都记忆模糊,依稀记得杨家兄弟、姐妹多,每次出行很热闹。
  听虎子说,只余三兄妹,可见岭南多艰险。
  当年杨素病故,儿子杨玄感与叔叔关系不睦,叔侄相残。
  族侄杨守道被牵连,流放岭南,从此下落不明,都以为早已命丧岭南。
  却不想今日冒出来,老的还活着,小的死了不少。
  父亲高士廉当初也曾被贬岭南交趾,后朝廷动荡,发生变故,阴差阳错回来。
  “你们打算在长安待多久?”高履行问。
  “已报考算学,看能否考上,在长安多待两年,来一趟不易!总要学有所成!”虎子道。
  “你们何处落脚?”
  “京兆府少尹苏大人府上,有先生辅导功课,备考。”
  “京兆府少尹?”高履行惊讶,想想又觉得很合理。
  长安城就苏少尹跟这些孩子扯得上关系,传闻苏家几位郎君还是他们先生,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管。
  “苏府太挤,不若搬到这里,如何?”高履行问。
  人家拿着书信来,不就是为了投靠,让自家帮扶一把?
  看在同为北齐高氏皇族的份儿上,高履行不介意帮衬一下。
  “谢郎中大人!”虎子欢喜道。
  “谢郎中大人!”阿木、阿桑跟着道谢,终于有着落了!
  “谢啥!”高履行笑笑,“来人!”
  有管事进来,“大公子!”
  “这是我高氏后人,岭南来的远亲,以后住松涛苑,你安置一下,去一趟苏府,把一应行李、用具搬过来。
  另外找位先生,算了我去找。”高履行安排道。
  “是,大公子!”管事躬身道。
  松涛苑是府上一处别致小院,幽雅、清净,最适合读书,可见大公子对这几位小郎君很上心。
  “先生,我们找到故人,准备搬过去,特来向先生辞行!”虎子三兄弟来见苏仲彦。
  “哦?何人?”苏仲彦替虎子他们高兴。
  “义兴郡公府上!”虎子回道。
  “义兴郡公?”苏仲彦惊讶,再一想很正常,虎子祖母不是姓高么?“恭喜、恭喜!”
  阿禾、谢晋安羡慕地看着虎子他们坐上奢华马车,被亲人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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