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小男孩淘气,深蓝色经脏,
  “喜欢!”柄彦不挑,有新衣就成,“兆彦,咱俩的!”
  苏兆彦看看,没吱声,神色淡淡,他看中那块湖蓝色的。
  “这几块布料给兄长们、阿耶、二叔、三叔的。”苏樱把剩下几块布料给母亲,湖蓝色、青绿色、褐色、深蓝色。
  “啧啧!阿樱真是大手笔!”老太太咋舌,一眨眼细布全给分光,一点儿没穷人的自觉。
  苏樱笑笑,没跟老太太掰扯。
  几位兄长是教书先生,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再穷,也得有一身体面衣衫。
  二叔更不用说了,娶亲总不能穿一身旧衣衫啊。
  后面还会有更多的收入,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再说一家人辛苦大半年,犒劳犒劳也是应该的。
  杜氏、韦氏抱着布匹挨个量身材,有得忙了。
  “时彦、辰彦开门。”妯娌俩敲门。
  自打上次跑去南沟村找小秦氏,闹腾无果,三兄弟无处可出,只得灰溜溜回来。
  苏时彦、苏辰彦不再与几位堂兄弟谈天论地,饭后就回屋,闷头看书。
  只有沉浸在书中,他们才能忘却现实的不如意和无能为力。
  最快乐的时光便是上课时,讲台上意气风发、侃侃而谈,挥斥方遒、激情豪迈。
  看着台下孩子们仰慕的眼神,小小的虚荣得到满足。
  “伯娘、婶娘!”苏时彦打开门。
  “在看书呢?黑咕隆咚的别看坏了眼睛。”杜氏关心道。
  “把灯挑亮些,别怕费油,家里不缺那两个钱。”
  “不用,一会儿就歇息。”苏时彦语气客气疏离。
  “来,看看喜欢啥颜色,给你们做身春衫。”杜氏、韦氏将四匹布放书桌上。
  亲娘不在,自然多关照些,让他们先挑选。
  “不用,伯娘、婶娘,我们还有穿的。”苏时彦、苏辰彦婉拒。
  穿新衣是因为父亲迎娶新妇,他们心中别扭。
  “这孩子,换季了不做新衣穿啥?”杜氏说笑着,与韦氏量两个侄子身量。
  也不纠缠选啥颜色,知道俩人别扭着。
  苏时彦、苏辰彦也不再说话,任由伯娘、婶娘忙活。
  没办法,一介书生,蛮荒之地,离开苏家没法生存。
  争硬气争不了,流犯身份,三代不得科考,不得入仕。
  只能这么熬着,待自己娶亲成家,祖母过世分家,看有没有机会自己出去单过,把母亲接回来。
  抱着布料出来,韦氏看一眼杜氏,无声叹息。
  三个侄子别扭,她们又何尝不别扭?
  天天好吃好喝供着,还得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刺激到,让三兄弟觉得不公正,受了委屈。
  三兄弟心心念念要亲娘小秦氏回来,成全他们的孝心。
  杜氏笑笑,拍拍韦氏的手背,宽慰道:“不期望就不会有失望,该自己做的做了,其他的不去想,就没那么多烦恼。”
  “你倒是想得开!”韦氏被逗笑。
  “站在他们角度,何错之有?明理是一回事儿,但遇到至亲,谁也不好受,只是…”
  杜氏说到后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妻贤夫祸少,一个拎不清的娘,祸害的不止夫婿,也累及子女,子女难做。
  第219章 不想女儿牵扯进来
  春雨濛濛,田地里全是戴斗笠、披蓑衣种田的农人。
  路终于修完,大家顾不上休息,把田地深耕一遍。
  因为多了几匹马儿做畜力,耕田时间极大缩短。
  紧接着拔秧、插秧。
  苏家十几亩水田里全种着秧苗,种子是全村凑一起,精挑细选出来的稻种。
  拔秧苗的是苏老二、苏老三、杨大郎等老把式,没敢让苏伯彦他们上。
  拔秧苗有讲究,不懂的人把根部拔断,伤了根基的秧苗不易成活。
  插秧也一样,秧苗每窝四到五株秧苗,要吃进泥土里,深了不行,浅了也不行,还要讲究排行、间距。
  都不放心让几个书生上手,被王三郎、郑四郎等抢去。
  于是苏伯彦他们只能去挑秧苗,把秧田里拔出捆好的秧苗挑到其他水田。
  孩子们这两日不上课,用撮箕端秧苗,穿梭在纵横交错的田坎上。
  田坎湿滑,一不小心摔到水田里成泥猴,逗得众人哈哈大笑,田间充满欢声笑语。
  新修的砂浆路上驶来几辆马车。
  除了苏步成,刺史卢照时、录事参军王延年、胡县令,还有司农寺下来的官员。
  《岭南道粮食专署区特别行政令》已正式颁布并下达各道,如今已传达至州县。
  司农寺卿窦静带着司农寺丞、主簿、录事各一位、监事数位、种植专家数人到岭南,这些人是粮食专署特别行政区的主要成员。
  两季稻播种时间早于一季稻,播种开始,窦静临时决定先转道梧州,看看春耕播种落实情况,暂缓与岭南道朝集使冯诩碰面。
  一路跋山涉水,日夜兼程,陆路转水路、再转陆路,进入岭南后,道路崎岖,行走艰难。
  瘴气缭绕,加上旅途劳顿,已经倒了几位在驿站休养。
  从梧州刺史那里得知,前不久大量外地客商在梧州四处购买田产,拉官吏下水,狼狈为奸。
  经过一系列雷霆手段,已经遏制住,将坑蒙拐骗,威逼利诱强买强卖的农田归还农人。
  整治吏治,情节轻的降职处理,情节重的撤职查处,已上报岭南道,等待批复。
  窦静没想到梧州刺史这么刚,特别行政令还没下达到这里,就敢大张旗鼓清退农田。
  到梧县的途中,看到不少商队来往,没啥太多感受。
  比起繁华的长安城,梧州、梧县这点儿不够看,在窦静眼中,这里蛮荒、落后。
  真的能种两季稻,能成为战备粮仓吗?窦静心中不确定。
  自己当年带领官兵、百姓屯田,那里交战,但地是熟地,成片成片的熟地因战乱荒废,稍微深耕就可种粮。
  用的几乎全是壮劳力,精耕细作,粮食有产量。
  不似这里到处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几乎看不到大片的平地,是真的荒地。
  开垦难度高,小片小片,很难形成大规模种植场地。
  一路走一路看,窦静暗自对比,心中不免七上八下。
  这粮食专属区承载着天可汗的期望,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窦静感觉肩头沉甸甸,担子太重。
  直到进了黑风乡,从岔口进入荒沟村新路。
  窦静看着砂浆路甚是新奇,总算看到耳目一新的东西,召来苏步成询问。
  在梧州,卢照时特意向窦静介绍,苏步成协助他收回农田的策略和手段,自然也介绍了苏步成的身份。
  苏步成灭蝗一事,身为司农寺卿的他那日就在朝堂上,心中是认同的。
  可做为外戚,他知道天可汗心中忌讳什么,天可汗盛怒之下,自然明哲保身乖乖闭嘴。
  没想到这个长安县令很能折腾,到岭南也不消停,这么快就在刺史面前露头。
  这些与他无关,他只关心两季稻能否种植成功,粮食专属区能否搞成。
  只关注结果,过程、手段不关心,简而言之就是,苏步成的事儿他不问、不管、不负责。
  但是,出了事儿,卢照时第一个跑不掉。
  在得知两季稻是苏步成所在荒沟村提出,大力提倡并推广,以及粮食专属区的策略也出自苏步成时,窦静很是震惊。
  若卢照时所言不虚,那就意味着苏步成才是这件事儿的真正主导者。
  再看苏步成,不再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
  听苏步成介绍这道路用石灰、黏土、砂子按比例混合搅拌而成时,窦静恍然,这方法应该是从墙壁抹的砂浆启发来的。
  濛濛细雨,官道上的泥土湿滑,而这砂浆路干净,丝毫不受雨天影响。
  行驶到村里,就见田间地头不少人在忙碌。
  众人下车,看到成片紧挨的水田插着整齐的秧苗,疏密有致、横平竖直。
  已种了大半,还剩余少部分水田正在插秧。
  马车到来,惊动了田里干活的村民,纷纷直起身子打量。
  “苏先生回来啦?”杨老汉丢下手里活儿,上来打招呼。
  “见过卢大人、王大人、胡大人!”杨老汉拱手行礼,见窦静是生面孔,“见过几位大人。”
  “村长客气,这位是司农卿窦大人,这几位是司农寺属官,今日特意来看看咱们荒沟村。”卢照时介绍道。
  “草民有眼不识泰山!怠慢窦大人!”杨老汉一惊,忙赔礼道。
  “唉,老丈客气!我等听闻荒沟村有新法种地,特意过来学学。”窦静扶起杨老汉,很是客气。
  这荒沟村里除了苏家,都是前朝的重臣。
  窦家跟前朝亦是千丝万缕的渊源,此刻见到曾经的风云人物,窦静自然要客气几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