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大人要出门?”王延年来到车前。
  “鹤龄兄,你怎么来了?”卢照时诧异。
  “找你有事,你这是要出门?”王延年见卢照时面色焦急。
  “你来了,正好一同吧。”卢照时不想放过王延年,拉下水,反正王家也不是善茬儿。
  “去哪儿?”王延年上了车才问。
  “桐县,捞苏先生。”卢照时也不打机锋。
  “苏先生?桐县?”王延年脑子转了转,盯着卢照时,他俩谁的脑子出问题了?
  “是!一会儿见了便知晓。”卢照时没再多说。
  “老卢,我要下车!”王延年眼睛一转,猜着不是好事,作势要起身。
  “晚了!想走走不了了!”卢照时拉住王延年,笑嘻嘻道,“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
  “好你个老卢,好事没我份儿,坏事拉上我!”王延年笑骂。
  “这不巧了吗,你自己撞上的!”卢照时笑,有人说说话,心中没那么憋闷。
  靠在车壁上,重重叹口气。
  “唉!”王延年也叹口气。
  卢照时瞥一眼王延年,“你为何叹气?”
  “你说呢?咱俩谁也别说谁!唉!”王延年拍了一下腿,“福兮?祸兮?”
  胡大郎在一旁很不自在,州府两位大佬说着自己不该听的话,他很想原地消失,听不见听不见!
  “这是谁家郎君?怎么瞅着眼熟?”王延年打量着胡大郎。
  “见过王大人,晚辈乃梧县县令长子胡不问。”胡大郎躬身道。
  “难怪了,胡二郎的兄长!”王延年恍然,“胡三思倒是好福气,自己不咋地,两个儿子倒是出息。”
  “大人谬赞!晚辈惭愧!”胡大郎谦虚道。
  学府的学子们很难见到州府长官,自己一下见到两位,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若是得了长官青睐,一封举荐信,再有几篇好文章,参加京城科考会顺利许多。
  “你倒是胆大,敢跑来找刺史大人!不怕被打出去?”王延年见胡大郎鼻青脸肿的狼狈样,逗道。
  “除了刺史大人,谁还能救下苏先生?晚辈答应过父亲平安护送苏先生,舍了命也要做到。”胡大郎坦然道。
  “哟,看不出是个重诺的君子,还颇有侠肝义胆!不错不错,敢作敢当!将来比你爹出息!”王延年不吝赞扬。
  卢照时看着,笑笑没说话。
  他也曾少年得志,也曾豪情万丈,想要做出一番成就,可现实太多无奈,让他无能为力,渐渐消磨。
  看着眼前的少年郎,不禁感慨,年轻真好!有理想、有热血、有凌云壮志!
  一个多时辰后,来到桐县县衙。
  因为过年,衙门没开门,门前冷冷清清。
  “阿财!”胡大郎冲蹲在角落的人喊道。
  “大郎,你可算来了!”阿财鼻子一酸,见到后面绯色官服的人,知道救兵来了。
  自己在这里不吃不喝盯着,该送的钱送了,也给里面的苏先生送了吃食,不知他吃不吃得上?
  衙门里面的道道,他又不是不知。
  “苏先生可有情况?”胡大郎关切道。
  “该打点的都打点了,就是不让进,桐县打定主意搞事情!”阿财愤愤道。
  这些皂吏如同貔貅,钱要收,给再多都收得下,拿钱不办事,也不讲情面,比梧县衙门还黑。
  啊呸,梧县衙门可不黑,那会儿自家大人穷,无奈之举,但皂吏们拿了钱是给办事儿的。
  第204章 沆瀣一气
  “啪啪啪!开门!”阿财用力拍打角门。
  “谁啊!大过年的不让人清净!”好久后才有皂吏骂骂咧咧来开门,“怎么又是你?说了不行!”
  话音落,打了一个酒嗝儿,满嘴酒气。
  “不是我,是刺史大人!”阿财不再卑微,底气十足的指了指身后。
  皂吏抬眼,看到两位身着官袍的人。
  其中一位浅绯色,吓得酒醒了大半,磕磕巴巴,“见、见过大人!”
  卢照时嫌弃的皱着眉,抬脚走进衙门,往拘所去。
  “六六六啊、五魁首啊…”里面的皂吏在划拳,声音震天响。
  开门的皂吏顾不得这帮兄弟伙,故意磨磨蹭蹭落在后面,趁人不注意,撒丫子跑去梅县令的前院通风报信。
  “砰!”卢照时一脚踹开门。
  “tm的小六子,撒尿去半天,掉粪坑吃屎去啦,嘎嘎嘎…”
  屋里的皂吏醉醺醺,摇摇晃晃站起来,压根没看进来的人是谁。
  “嘎嘎嘎,小六子就屎尿多,甭理他,咱们继续…”另一个咂口美酒,眼神迷离。
  王延年摇头,知道下面衙役多是这德性,可看到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卢照时走到桌前,俱是好酒好菜,福满楼的,食盒扔一边。
  “你们太过分了,这是我给苏先生送的吃食!”阿财气坏了,就知道到不了苏先生嘴里。
  “你、你怎么进来了?小六子呢…”皂吏们半醉半醒,甩甩昏呼呼的脑袋。
  看到一脸寒霜的卢照时,一个激灵,“大、大人!”
  “梧县的苏先生关在何处?”卢照时没理会这帮小人。
  “在、在…”班头支支吾吾,不时偷摸瞥一眼卢照时。
  “说!”卢照时知道不是好事。
  “在牢房!”班头脖子一梗道,反正伸头、缩头都躲不过。
  “混账东西!未过堂就关押大牢,你们桐县真让人开眼!”卢照时气得一脚踹向班头。
  班头踉跄两步倒地,又歪歪倒倒爬起来。
  “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苏先生请出来!”王延年见皂吏们不动,喝道。
  “是!”皂吏们如梦初醒,急忙往大牢去。
  卢照时几人跟上,大牢里阴暗潮湿,里面各种恶臭。
  不少犯人趴在栏杆上,眼神呆滞、神情麻木,不见天日的牢狱,只能通过一日两餐、墙上的透气孔推断时间。
  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犯人齐齐看过来,又送来囚犯?
  刚送来一位,打得鼻青脸肿,却挺直腰板,不知犯了何事,进来后一言不发,默默坐角落。
  这会儿牢门又开,谁又被抓?
  看到皂吏身后的绯红色官袍,犯人们一下子情绪激动。
  “大人、大人!我冤枉!我没有卖田,是他们欺负我不识字,哄我按的手印!我气不过才打的人!”
  “大人!大人,我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放我出去,呜呜…”
  大牢里居然见到官老爷,囚犯们纷纷喊冤,有的把木栏杆拍的啪啪响。
  “闭嘴!”班头大喝一声,囚犯们瞬间噤声,巴巴望着卢照时。
  卢照时见多了,没理会,径直往里走。
  走到最里面,才看到靠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苏步成,脑袋肿的像猪头。
  “苏先生!”卢照时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苏步成缓缓睁开眼,扯着嘴角笑,“大人!”
  班头打开门,卢照时进去,扶起苏步成,“受苦了!”
  “苏先生!”王延年进来,眼神悲悯。
  物伤其类,看到苏步成的现在,王延年莫名想到某一天的自己。
  “王大人!新年好!”苏步成还有闲心调侃。
  “苏先生,可还好?”胡大郎挤进来。
  “还好!多亏阿财打点,没再为难。”苏步成冲胡大郎躬身,“辛苦了!”
  “先生折煞晚辈,晚辈应当的!”胡大郎侧身避开。
  “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走,到州府再说!”卢照时带着人往外走。
  “大人!”班头叫住,“这是梧县流窜过来的流犯,县令大人年后才、才…”
  “苏先生乃我亲自任命,辅佐梧县胡县令,年节日奉命到州府向我述职。
  怎么?我刺史任命他还要梅山同意才行?梧县县令盖了官印的手令也不认?你们桐县化外之地,不在我大唐版图内?”
  卢照时气势逼人,什么流犯,借机敲诈勒索才是真!
  官府大印都不认,这桐县压榨百姓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几个皂吏嗫嚅半天,没敢回答。
  “让梅山到州府找我要人!”卢照时不跟皂吏纠缠,没得掉身价。
  “大人,我冤枉,放我出去!”犯人们见苏步成被带走,拍着栏杆嘶吼。
  出了大牢,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人又活过来。
  苏步成抬头看向灰蒙的天空,岭南的冬日总是薄雾弥漫。
  “大人、大人!”梅山一路小跑追来。
  卢照时停住,冷冷看着梅山,
  “大人!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来了!”梅山气喘吁吁,喷出一股股浓烈的酒气,脸色绯红。
  上梁不正下梁歪,看看好酒的县令和皂吏,这是卢照时觉得这才是真实的梅山。
  各县都穷,刺史考评尚且中下,各县主官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全都中下、下、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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