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就不喜欢我爸这样,一辈子就像个面瓜一样,当初我姐给他们家生了三个孩子,那时候又累又加上整天郁郁不欢,我觉得我姐的死和马国栋有直接的关系,就是他把她间接杀死的。”秋仪压低了声音说。
“你别那么讲话,今天孩子来开开心心,都是一家人,我觉得我这个女婿就挺好的,为人老实又很稳重,生死谁也决定不了。”
“那都是表象。”秋仪又说。
泳宸外婆在女儿和外公两人的言谈中摇摆着。
“今天孩子来,开心,你们俩就别说那过去的事了,有这功夫快点来厨房帮我做饭,孩子们都饿了。”外婆说。
“我单位不是正好把我外派宁海了嘛,以后我就可以经常去找你们了,还能找你爸喝茶呢。”秋仪对着泳宸说。
“你可别老去找人家,伶牙利嘴的,像扎人的刀,你姐夫老实人好人一个,我看女婿不会错的,陈年旧事可就别再絮絮叨叨拿出来啊。”外公突然很生气,情绪激动,把手上的东西甩了,走进了书房,继续练字。
外公在书房把泳熠叫了过去,“来,你不要听你小姨的话,和外公一起来写大字,这个‘爱’,你看,下面是个心,中间有个宝盖,那是房子的意思,就是在一个家庭里有心就是爱了。”泳熠跟着外公的笔在一笔一画描摹着。
第二十九章 你将我吞没,然后又还我自由
青蓝陪妈妈去做了取环的手术,白采桢没有让清音陪她,如果在清音面前展示了虚弱的一面,以后还怎么表现强势?那岂不是变成了纸老虎。
这个避孕环在她体内放置了十几年,她一直说要取出来,但是又总是怕疼,一年年就这样耽误了下来。假如一个人带一双耳环十几年,没有取下来,估计都要长在耳朵上了,何况是放置一个异物在体内,她经常想象着那血肉模糊、锈迹斑斑的东西,不敢多想,想就脑子疼。
面馆破天荒挂了关门三天的告示。白老板关门几天,大家才发现没有了她的面线糊店,早饭午饭都成了问题。长柏早上从奶奶家出门回家的时候,看到面馆关门了,心里空落落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风凌街很多人的早餐是白家面馆里的一碗加了卤蛋、鲜海蛎的面线糊,吃完面,听听海风带来的城市每个角落的新闻,再在街角买一点鲜货,就完美了,所以白采桢这么几年是很辛苦的,责任重任务大。风凌街居委会陈阿姨每天必须要来这里吃面线糊,她经常是穿着睡衣拎着小保温桶,一家人的早餐就有了落实了,可是今天却吃了个闭门羹。
她站在门口给白采桢打电话,“今天怎么不开门了?”
“陈姐啊,我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休息几天。”
热心的陈姐一看从来不关门的白采桢关门了,穷追不舍问起来,“采桢,你到底怎么了呀,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吧。”
“陈姐,我就取个环,没啥大碍,休息几天,过几天照常来吃面啊。”
“你这是想要小孩了嘛。”陈姐问。
“不要啊,要什么孩子,就是这个东西在体内我那例假一直不正常。”
“其实你这个年龄,再要孩子也能要,不也还没有四十岁。”一个女人若抓住另一个女人的隐秘的话题,她那表现出来的即八卦又假装关心的态度,让人不舒服,八卦的语气,事实上也在探测当事人能不能对外传播。
青蓝坐在医院的长廊里等待妈妈,她进去手术室的时候,告诉女儿,应该只要十分钟半个小时,让她不要乱跑。可是青蓝在长椅上等待了一两个小时,也没有见她出来。
由于放置时间太长了,避孕环已经嵌入到了子宫壁上,医生费了很大力气才从体内取出来,当白采桢看到那个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避孕环本来面目的混沌物时,她差点吐了出来,恶心、疼痛,她感觉就像又生了一个孩子,疼得腿也不能正常走。当青蓝在走廊的长椅上睡了一觉,终于看到妈妈走出了手术室,她从来没有见过妈妈那么虚弱过。
台风过境,刮大风过后是急雨,远处的海面雾蒙蒙一片,清音围着毯子坐在被窝里,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清冷地像个围城,她一直在焦虑地等待着长柏地短信,是否可以不出国留学。以前被妈妈摩擦着学习,她有时会觉得自己可能不是真实存在的,和妈妈手里的一个勺子,一支口红是一样的,尽为她用,但当开始恋爱之后,她觉得自己这个物品被赋予了拟人化的功能,之前感受到的虚无开始变得具体起来,温热起来。
她可能不知道,她的这段恋情,除了长柏,是没有任何人支持的,而她自己又把长柏推远了,她说分手,不过是想更加紧紧地抓住他。此刻她的心情就像是外面狼藉的台风过后的景象,混乱不已。
她前几天拔了智齿,牙科医室那煞白的光亮打光下来的那一刻,她的眼睛紧紧闭上,黑暗的视觉里出现黄色的红色的圈圈一个连着一个。她安慰着自己,万一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长柏坚持要出国,也没事,也许分手就像是拔智齿,分手前很痛,分手时候也很痛,分手后痛苦会慢慢消失。
大不了,只是那个“拟人化”人格被收回去了。
长柏从风凌街回到阳光海岸小区。
路边有乞讨的人,四肢健全。梁柳溪投了一块钱硬币到碗里。
“妈妈,这些人肯定是骗子吧,不缺胳膊不缺腿,就在这等着别人给他钱。”
“我倒宁愿他是骗子,那说明大家都过得很好呀,也是给你积德希望你永远过得好。儿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
“妈妈,要不我不去留学了,考国内的大学也挺好的,到时还能常回来看你们。”长柏说。
“你也不是一直想出国吗?怎么现在转变了想法,而且,儿子,你要知道,以你的成绩,估计连你爸教书的大学都考不上。”
“妈,我就是觉得去国外上学会比较孤独,我这么大都没有离开过你和爸爸。一个人生活也不知道会不会适应。”
“正因为如此,妈妈才希望你可以独立走出去,锻炼一下自主生存的能力。”
“妈,我很认真和你商量,如果我考国内的大学,可不可以?”相比较之前长柏一直在积极准备出国的事情来讲,梁柳溪对于他转变态度自然有了一个合理的猜测,肯定是和女朋友有关的。
“是不是清音和你说了什么?想让你在国内读大学呢。”
“妈,你什么都猜的到。”
“你从小到大,妈妈对你读书都没有太多的要求,快乐读书快乐成长是最重要的,如果上国内的大学,妈妈有一个最基本的要求,考上二本的大学,如果考不上二本的大学,妈妈还是想让你出国去读书。”
“妈,那这个怎么评判呢?估计留学的事等不到高考结束了啊。”
“我知道高三上学期十月份有一次全市联考,也就是一两个月之后了,咱们就以这次的成绩为参考,对比能上二本就不留学了,否则我们得加快办留学手续了。儿子,妈妈一直对你都非常宽容,你谈恋爱我也支持。清音学习好,以后可能是要去北京读书的,如果到时候人家去北京读书了你考不上北京的大学,人家要和你分手怎么办?,你这不是白白牺牲了啊。”
“我也不知道呢。”
“很多感情,其实不必强求,虽然你才开始经历爱情,但我要和你讲,爱情不是人生必需品,一段感情,相处舒服了就相处,不舒服了就可以结束,总是要考虑别人的感受,就失去了最初爱的意义了,没有了爱情,也有爸爸妈妈爱你的。”梁柳溪轻轻摸了一下儿子的头,“儿子,出不出国,就看你十月考试考得怎么样?一言为定啊!”
“我妈现在也和清音妈妈一样,开始考察学习成绩了。”
“我的要求是很低的,只不过不想让你稀里糊涂放弃长久准备的机会。恋爱说到底是寻找真正自我的过程,如果在恋爱过程中失去了自我,一味迁就别人,那恋爱还有什么意义呢?两个人在一起谈恋爱最好的状态就是各自对双方没有太多要求,舒服相处,不管你怎样,妈妈都支持你。这段时间好好温习功课。”
看起来大度与理性的梁柳溪,其实话外之音已经在劝儿子放弃这段感情了,出国留学的事她已经准备了好几年。她了解清音的秉性,再大度与知性、温柔的妈妈,也大概率不想让儿子与一个敏感且缺爱的女孩子在一起,而且白采桢严禁女儿谈恋爱,难搞啊!
长柏没有悟到妈妈的话,给清音发了短信,“清音,接下来咱俩一起好好读书,不要谈什么分手了,我和妈妈谈了,可能也不出国了。”她第一次歇斯底里的“假性分手”算是赢了,长柏心里不敢告诉她还有二本线的事情,要不她又得没有安全感。
他突然后知后觉,果然谁和清音靠近,都免不了“好好学习”的诅咒啊。
而收到长柏的短信,清音这天第一次下楼吃了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