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音怔了一下,突然妈妈讲起了过去的事。
  “我对你严格一点难道不是为了你!就是因为你和青蓝,不知道多影响妈妈追梦呢,要不是为了你们,我会窝在风凌街来做小生意吗?我要是一个人,我也要自己上大学去!我还有自己的梦想呢!”说起了过去的伤心事,白采桢也坐在椅子上默默哭了起来。
  清音懵了,她心里也满是委屈,突然听到这个事情,又有点不知所措,心里难过更是压抑,她不知道原来自己出生的时候还有这个事情,她默默上楼,不知道怎么办,把书本摊开了又合上,又下楼,伤心地走向海边。
  青蓝很幸运,她完美错过了这次争吵,学校运动会她是拉拉队,正好放学了在排练,回来时妈妈和姐姐已经吵完了,她摊了摊手。“今天家里的气氛有点怪,可是,我们是一家人啊,任何什么事情,不都应该说开就好了嘛。”
  “你但凡争气一点,我也不会把学习的期望都压在你姐身上。”白采桢没好气和她讲。
  清音去了海边,白采桢有点担心她做傻事,准备给她发一个短信,“妈妈也是第一次当妈妈,有的地方也会做错,但你也不应该伤我的心,明天给你买一个蓝金鱼.......”犹豫了很久,编辑来编辑去,还是没有发出去,她平时强硬惯了,还不知道怎么向女儿表达感情,哪怕是歉意。
  一个人坚硬久了,柔软会让她无可适从。
  第八章 能自由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清音跑到了海边,她哭泣着,上气不接下气,夜晚的大海如莽原一样荒芜,月亮像硕大的手电筒,在蓝色的海上投出淡淡的光亮。她心里难过又惊讶。她并不愿意妈妈曾经是为她受过这样的苦,欠妈妈“人情”太多的话,压力又多了一层。
  张长柏奶奶就住在离清音家不远的隔壁,她听到了白采桢和清音吵架,又站在阁楼后窗看到她一个人跑去了海边,怕小女孩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
  就把她叫回去了,“今天晚上来奶奶家睡吧,长柏也在家里,他没有去他爸爸妈妈那里,正好还有数学题不会,得请教你。”
  顺便又和白采桢打电话讲,“你对孩子太严厉了,孩子都被你吓到了,今天晚上就先睡我家吧,长柏也在,今天他没有去爸爸妈妈那里,你晚上在家里也冷静冷静,两个孩子明天一起在我这吃早饭去上学。”
  张长柏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奶奶家住,风凌街玩伴多,他不喜欢在爸爸妈妈的高层小区里住。奶奶当年跟着张长柏爸爸来到宁海,但是不习惯住小区,儿子就在风凌街先是租后来又买了一套老房子一直住着。
  张长柏看到清音来家里,很开心,他与奶奶睡在这个房子里,里面是一种带着樟脑丸与老家具一样的气息,妈妈梁柳溪在街上开花店,经常有卖不掉的花拿过来,家里到处摆满了盆栽和鲜花。可是只有在清音来的那天晚上,张长柏仿佛听到了家里花开的声音。
  奶奶家里只有两个卧室,张长柏的房间里是高低床,奶奶眼里他们都是小孩子,并无男女授受不清不能睡在一起的讲究。就让清音睡在高低床的上面,张长柏睡下面。
  睡到半夜的时候,清音一直做噩梦,突然地清醒,张长柏睡不着,他可能是因为喜欢的女生睡在上面,安静地兴奋着,眼睛睁得像铜铃一样睁着。
  “清音,你怎么了?”
  “刚刚做了噩梦,梦到在一个荒野里,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野草,还有很多野花,空气中弥漫着像是薄荷的味道,我一个人跑啊跑啊,突然掉进了一个枯井里,高大的草丛淹没掉了,所以我才没有注意到这里有口井。世界一下子黑暗了,远远地向上望去,只有一个光亮的小点若隐若现,那就是远远的井口,我害怕极了,也绝望极了,一下子就惊醒了。”
  “不要害怕,你没有掉进井里,也没有在荒野里,你在我家呢,是不是在我家睡得不舒服啊。其实做噩梦的感觉很好啊,我每次做了噩梦,醒来的时候,都有一种庆幸的感觉,庆幸那是假的,那心底的声音会说,真好啊,不是真的。”张长柏轻轻地说。
  “那是因为你家太幸福了,把噩梦当作了生活调剂,对于我这种生活中太大压力的人来讲,噩梦就像是生活的复现。”床上面的清音低低啜泣着。
  “清音,不要这么想啊,我......我们都十分喜欢你,你有什么都可以和我们讲。”
  “没事的,我发现在你家有点睡不着,不知道怎么办。”
  “睡不着就数羊呀,数羊就一定能睡着。”
  “数羊越数越清醒了。”
  “我们一起背课文吧,背《项脊轩志》吧,或者《祭十二郎文》,刚学的,还能复习功课。”
  “好啊。”
  白清音的声音特别轻,就像是浮在夜色的精灵,她的声音带着独特的像雨淋过的湿感,在夜色里散发着清香。
  “项脊轩,旧南阁子也。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尘泥渗漉,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余稍为修葺,使不上漏。前辟四窗,垣墙周庭,以当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又杂植兰桂竹木于庭,旧时栏楯,亦遂增胜。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堦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都睡着了。
  那是两人最难忘的一个夜晚。很久之后,清音说,《项脊轩志》是自己最喜欢的课文,那种对过去逝去的情与物的思念,令人泪目,她说的也是当时的自己。
  2005年4月29日 宁海市 多云转晴
  今天在书上看到一段话,我觉得很符合我。
  “爱情很奇怪,你以为你完全凭喜好发挥,结果喜欢上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有迹可循,就像小白兔喜欢大灰狼,大姐头需要小跟班——很多人在恋爱关系里,寻觅的都是自己喜欢缺少的一部分。”
  如果泳宸和长柏在我面前,他们没有背后各自的家庭,我可能会喜欢泳宸,我来到风凌街最早认识的人就是泳宸,他虽然和我同岁,却总是像大哥哥一样照顾我,我对他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从最早的像兄妹情一样的感情到现在懵懂的青春的友谊,他有兄长一样的责任感,也是我心中觉得男生最难得的一方面。记得小时候我和青蓝吵架,他说能让我俩和好,让我俩依次站在一个窄窄的椅子上,因为椅子太小我俩都快失去平衡而不由自主抱住了对方,就这样又和好了,他鬼点子可真多。
  但是如果现在让我选择的话,我会选择长柏,长柏和我在一起最有同龄人的感觉,我如果选择了泳宸,他爸和我妈千丝万缕的关系,会让我窒息,如果在今天晚上吵架之前,我是很讨厌我妈妈,卖我礼物,又摔碎我的鱼缸,但当她和我讲了出生时的事情时,我又很难受。爱而不得,恨而不得。
  可惜,我这么小,已经感受到了不能自由爱的感觉了。
  白采桢因为和女儿吵架心情不好,马国栋安顿好了泳熠过来找她。
  两个人站在夜晚的天台上。
  马国栋试图逗她笑。“你知道我为什么站在你这边吗?”
  “为什么?”
  “因为站在你的左边会离你的心更近一些啊。”
  “从哪里学的这些话,还怪肉麻。”
  “我肚子里还有一堆的这种话呢。”
  “老实交代,和谁学的啊。”
  “看电视剧学的啊,最近电视上一直在播的那个电视剧,我有时也看看。”
  “真的吗?男人一开始主动说肉麻情话,可能是出轨的前兆。”
  “这句话怎么讲?再说咱俩也没轨啊,啥事都没发生过,还属于恋爱期呢。”马国栋笑着说。
  “因为他费尽心思学习这些东西,说明他得去讨好一个人了。”
  “我要讨好的就是你啊,要不是借着夜色,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呢。”马国栋笑着说。
  “咱俩现在的关系还需要你讨好我吗?刻意要讨好的关系,都不是什么爱情。爱情从来就是不理性的。”夜风吹拂着白采桢的头发,他俩看着远处的星光点点的大海,城市。
  “你看看你想那么多,理性不理性也不能把孩子逼那么急,清音那么好的孩子,你看把孩子一天压力弄得多大啊。”
  “你不懂女人,女人是喜欢炫耀的,从小时候戴一个发卡、穿一个好看的衣服,都要出去炫耀的。我现在三十五六了,单亲妈妈一个,在外形上已经没有什么可炫耀的东西了,那还是得拼命能找一些比别人优秀的地方,要不人生空虚。我没有老公可以炫耀、没有家境可以炫耀、没有公公婆婆可以炫耀,也没有好工作可以炫耀,我找来找去,目前唯一能炫耀的,就只能是女儿了,而且,还只能是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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