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马泳宸站在风凌街中央大声叫白青蓝,“白青蓝,你快点下来。《这里是宁海》马上就开始了,这一期的奖品有雨伞,汤圆,自行车,还有ipod,听说是最新款的。”
  马泳宸从小生活在宁海这座城市,这虽然是南方一座清秀的城市,但是他的体格一点也没有南方人的秀气,他今年快十八岁了,因学习不好留了一级,他高大的体格,宽阔的肩膀,甚至是有点黝黑的感觉。他如果是生在一个有钱人家,这样的身材和体格一定会让别人觉得他是一个翩翩的少爷,可惜的是,他出生在一个寻常的家里,这一切都让他有了一点“粗放生长”的粗糙感。
  这是宁海市电视台的一档老节目,也是风凌街少年们每周的“保留节目”,每周六下午四点,宁海电视台有一个《这里是宁海》的节目,电视台准时开放热线,让观众打电话进来回答关于宁海文化、老宁海的一些话题。或是一些小知识,或者是歌曲串串烧,比如对面主持人唱出上半句,电话这边的观众对出下半句,过一关奖品升一个等级。
  他这一呼喊,传遍了整个风凌街巷,他看起来是在叫青蓝,心里却也更是在让清音听到。
  青蓝头从二楼伸出头,回应着马泳宸,
  “啊,有ipod啊,你等我,我做梦都想要有一款。”
  “你啊快点吹头发,快开始了,把清音叫着,她是学霸,这不少问题还要靠她呢。”马泳宸对着青蓝讲。
  “哪有什么问题是要靠她呢,讲方言的,唱歌的,快抢快答的,这些我都可以。”青蓝不屑地说。
  “别闹了,青蓝,快叫一下你姐姐,让她过来吧。”
  白清音在窗户前做作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赶紧去洗手间梳了梳了拢头发,确定没有白发露出,虽然她已经染黑了,这种担心却是时时的。
  少白头,可是不影响她好看,春天的时候,她穿了一个白色的圆领娃娃衫,外面套了个淡绿色的毛线背心,清瘦的身材在衣服下晃荡。
  白青蓝进来叫她,“学霸,有人叫你参加节目呢。”口气中满是不屑的语气。
  聚会的地点在马泳宸的家里,风凌街拐弯的地方,他独自一人住在这里,这本来是马国栋用来储放茶叶的仓库。半地下室。在这个房子里,可以透过一半的窗户看到风凌街上杂沓又悠闲的脚步,又能晒到这条街上一半的阳光。
  下午四点的时候,阳光西斜,太阳正好透过一半窗户映射进来,暖黄又朦胧的光里有灰尘在飞舞,白清音、白青蓝、马泳宸、张长柏、刘浏正围坐在电视旁,等着节目开始,打电话进去。
  每个人都从家里带着一点食物,一起分享。
  墙壁上贴满了明星的贴画,马泳熠在床上一个人玩玩具,咿咿呀呀作语,她终于留起了到耳朵边的长发,对哥哥讲,“哥哥,我这个头发,再也不敢剪了,再剪就像是男孩子了,我以后要哥哥给我编好看的辫子。”
  “好,哥哥听到了呀。”马泳宸讲道。
  大家都纷纷笑起来。
  张长柏在自顾自地吹陶笛,小时候他说话迟,父母以为他得了自闭症,培养他学了不少乐器。他有时也觉得自己得了自闭症,只有清音在的场合他才能活泼起来,清音在的场合,他不仅没有自闭症,简直是有点多动症了。
  还有十秒钟才到四点,马泳宸就开始拨动自己手上的手机,这是最早的手机,像一个小的火柴盒,一打过去,天遂人愿,就接通了,《这里是宁海》节目的电话非常难打,大家都欢呼起来。
  只要打进去了就会有一袋糖果的奖励。一直回答正确,就能通关,奖品也一步步升级。
  刚开始是方言和普通话的互换,比如对方说“做梦”,这边要快速对出宁海话“眠梦”,对方讲“吃饭“,这边就要快速讲出宁海话“jiabeng”,这对于在宁海土生土长的马泳宸是难不住的。
  第二个部分是,方言歌曲串串烧,这是长柏和青蓝的长处,他们俩去ktv唱歌的时候,堪称麦霸,当电话那头的主持人唱出“讲什么,你爱我,千千万万年。”
  张长柏抢先跟上了,他虽然有点腼腆,唱起歌来却是带着一点深情,清秀的轮廓是轻轻的声音,“讲什么,你永远,讲什么,你永远袂来变心意,原来你是花言巧语,真情乎你骗骗去,原来你是空嘴薄舌,达到目的作你去。”
  清音看着长柏,嘴角微微有笑意,长柏也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清音,眼睛里似乎放着融化一切的糖果。
  马泳宸看着清音,心里涌出一点醋意。
  张长柏唱完了,对面节目组又起了另一首歌,
  “一时失志不免怨叹,一时落魄不免胆寒,哪怕失去希望,每日醉茫茫,无魂有体亲像稻草人。”
  张长柏本来要开口唱,马泳宸一下子抢过了电话,迫不及待唱起来,“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好运,歹运,总嘛要照起工来行,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这首歌由于高亢的音调与激情,马泳宸唱得面红耳赤,翁子天和白青蓝鼓起掌来。
  清音有点嫌弃地看了他一下。
  “这位观众,唱得非常有激情,恭喜你得到了咱们这一关的奖品,是一个小折叠自行车。下一关的奖品是ipod,你们有没有信心拿下啊。”
  “有,我想赢下它送给一个人。送给一位我喜欢的人。”
  “你喜欢的人,在你边上吗?”电视台那边问。
  “对。”马泳宸坚定地说。
  边上的人起哄说,“谁啊,”
  马泳宸顿了一下,看着白清音,笑盈盈得说,“当然是我的小妹妹,泳熠啦!”他还不敢对白清音表白。
  然后咽了一口水,又慢慢地说,“还有好妹妹,清音啊!”
  几个人起哄起来,他又慢慢地说,“还有青蓝,长柏、刘浏啊!”
  对面电视台的电话主持人笑着说,“听到你们欢乐的笑声,真的很开心,祝你们友谊地久天长!青春万岁!”
  聚会结束,几个人把礼物分了一下,马泳宸借口请教清音题目,把清音单独留了下来,他要把ipod送给清音,被她拒绝了,“你自己留着用吧,我自己有个mp3呢。”
  他在清音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放在了她书包外面的隔层里。
  而这之后居然引起了一场风波。
  第五章 白小姐说:年老色衰的老男人我可不要!
  清音放学了,妈妈的店里没有人,她打开饮水机,接了一大杯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一会,舒心地打了个嗝,白色的校服上面滴了一些水,洇在了身上,脸上细细的绒毛在夕阳的照射下有微微的汗珠,就像晶莹剔透的露珠长在阳光里。
  她本来想要去街上买一杯烧仙草,蜂蜜水味的,或者是奶茶味道的,里面有大块的仙草冻、红豆、薏米,外加送的一小袋花生,她一般会让老板多给一袋花生,爽快地把花生倒进烧仙草里,几乎是不加搅拌,黑色的仙草块被柔和的奶茶淹没出来的细腻的纹路,像是在吃深不见底的深海里的驯服动物,有一种控制感。而散落在里面的倔强的花生,在口腔里发出咬碎的脆感,像是一天的事情终于完成了,她喜欢这种感觉。
  放学的时候,清音在前面骑着自行车,马泳宸和张长柏在后面紧跟着,清音在烧仙草店门口停了一下,看了一下店门口热闹的人群,又要排队,她不喜欢热闹,脚一瞪又骑走了。
  回到家里,白清音刚喝完水,张长柏就送来了一杯奶茶烧仙草。
  张长柏的奶奶住在这条街上,虽然父母平时都住在大学城的高层住宅里,但是他还是喜欢放学来奶奶家里,免于父母的严厉管教。
  他也喜欢清音,更准确地是他喜欢白清音身上那种自带的孤冷的气息,他身边的大学老师的孩子,都像蜜罐里长大的,挂了一身的糖,又骄傲又矫情,他喜欢清音,喜欢来风凌街,喜欢看到傻子泳星在街头巷尾漫无目的地走着,喜欢这条街的自由自在。
  张长柏把自行车停稳到奶奶家门口外面,就哼哧哼哧地跑出去到烧仙草店,买了一杯送到了清音家里,他刚刚看到清音想买而未买。
  清音刚放下手中的水杯,看到眼前面红耳赤的张长柏。
  “刚我奶奶多给了我一杯,喝不了我就想着给你送过来,我知道你喜欢喝。”他说谎了。
  “你奶奶不是生病住院了吗?”
  “呃,已经好了出院了。”张长柏支支吾吾地讲着。
  “我知道你在骗人。”
  张长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红了。
  “你买的就是你买的嘛,我刚都看到了。谢谢你!”
  两个人相视一笑,张长柏讲,“那你慢慢喝吧,拿了两小袋你喜欢的花生,你慢慢吃吧,我要去医院看我奶奶啦。”
  清音一直很感激长柏,他一直记得她喜欢吃烧仙草送的花生,一小袋里面放了十多粒,那种咬碎在口腔里的控制感,是她枯燥的高中生涯里唯一能“驯服”的东西,即使后来两人分开,又相遇,都彼此经历过一些事情,他还是记得她喜欢那种买烧仙草送的小袋花生,她很感激,说,我好像又不那么喜欢了,因为我自以为能控制一些东西了,咬花生带来的快感没有了,希望我自以为能控制自己的人生了不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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