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面对飞飞的热情，俊杰有些羞涩，脸微微一红。飞飞一把拿过他手里的包，往自己肩上一甩，悦悦说：“走吧，去我姥姥家。”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往南英家走，亚玲挽着心梅的胳膊对她说：“心梅，姐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心梅爽朗地说：“亚玲姐，客气什么，当初我去西安，多亏你收留我，我后来能考上大学，我还要谢谢你呢。”
心兰也说：“亚玲，你走的时候俊杰他们才六岁，现在都上高中了，一转眼也快十年了，你们终于又回家了。”
亚玲心里涌起一股温热，是啊，又回家了。她回头看着车站的字牌，她离开时的旧车站已经在去年拆除，现在是崭新的站楼，“哈密站”几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出走十几年，终于还是回到了原点，但这原点，却是崭新的。
第52章 普通朋友
高一下学期，张俊杰从西安转到哈密的高中，和悦悦成了同班同学。亚玲跟着心梅忙创业，俊杰每天就在心兰家吃饭，过了没多久，全家人都夸俊杰懂事。
每次心兰做好饭，不用打招呼，俊杰就主动来端饭、摆碗筷，吃完饭也会抢着洗碗；悦悦一回家就把书包丢在地上，俊杰每次都会帮她捡起来，拍一拍土再放在小凳上；南英行动不方便，俊杰一见南英抬手，就抢先一步把东西拿到南英手边；看时坚要抽烟，他又悄没声地把烟灰缸放在时坚面前。
睡前，时坚对心兰说：“俊杰这孩子可真有眼色。”心兰叹气道：“是啊，懂事得让人心疼。”
在学校里，俊杰也很受欢迎，他进班没多久，就开始有女生悄悄给他递纸条。因为每天放学悦悦都和俊杰一起走，一天课间，有个女生神秘兮兮地问悦悦：“张俊杰跟你是什么关系啊？是你表哥吗？”
悦悦说：“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女生惊呼：“青梅竹马？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悦悦头摇得像拨浪鼓，解释说：“不是不是，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女生连说：“那就好，那就好。”
悦悦不明就里地问：“你们为什么都喜欢俊杰啊？”女生一脸花痴地说：“你不觉得他长得像h.o.t里的张佑赫吗？”悦悦“啊”了一声，回味了一会儿说：“哪儿像啊？”
那时初代韩流席卷中国，韩国组合h.o.t、神话、g.o.d、水晶男孩，都是高中女生们热捧的对象，那时候还没有“粉丝”这个词，喜欢韩流文化的人被叫作“哈韩族”，他们不仅喜欢韩国组合，还模仿韩国偶像们的发型、服装、饰品，所以在街上经常能看到一些年轻人顶着金黄参差的乱发、脖子上挂着链子粗粗的金属饰品、腿上穿着大出好几号的宽松牛仔裤，鞋子还一定要比实际尺寸大上一码。
南英刚去医院做完复健，心兰和时坚推着她从医院出来，迎面走来一个“哈韩”青年，心兰悄声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什么打扮啊？”时坚笑说：“咱俩年纪大了，不懂年轻人的时髦了。”心兰欣慰道：“还好咱家悦悦穿得还正常。”
正说着，时坚抬头一看，“咦，那不是悦悦和俊杰吗？”心兰望去，只见悦悦和俊杰正骑着自行车经过路口，两人似乎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悦悦看着俊杰哈哈大笑，俊杰也低头笑着。路口的红灯亮了，两人停下来，悦悦笑着推了推俊杰，俊杰一时保持不了平衡，身体微倾一下，用一只脚撑住了地。
心兰一时看得入了迷，好像被一股青春的风迎面吹过，人都有些微醺了。但很快，她清醒过来，警惕的神经又动了。她转头看向时坚，发现他也怔住了，于是轻轻用手肘撞了撞时坚，问道：“你说，他俩不会……早恋吧。”
时坚皱起眼睛说：“不会吧，悦悦不是跟飞飞关系也挺好吗？你不也一直放心让他们一起玩吗？”心兰说：“不太一样，飞飞愣头愣脑的，还像个小孩儿，但你看俊杰，已经有大人的样子了。”时坚咂摸了一下味道，说：“要么我改天打探打探吧。”
另一边，俊杰和悦悦正在聊学校的事儿，俊杰问悦悦：“你们怎么上了高中还天天听歌啊？周末怎么也不补课？还有，你们怎么不上晚自习啊？”
悦悦笑说：“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这么多问题，我们新疆‘减负’，不让周末补课，新疆下午4点才上课，放学都7、8点了，还怎么上晚自习？”
俊杰想了想说：“也对，新疆的作息时间跟我以前完全不一样，我以前的学校下午1点就上课了，午休时间只够在学校吃个饭，但你们新疆，人人都要睡午觉。”
悦悦白了他一眼说：“说得好像你不是新疆人似的，不睡午觉，下午的课我可要犯困。”
俊杰说：“但你们学习还是比我以前的学校轻松，你不知道我以前的同学有多拼，每天早上6点就起床早自习，晚自习一直上到10点半。”
悦悦笑说：“那你就好好享受新疆时间吧。”说着，悦悦停下车，把随身听摘下来递给俊杰说：“给你听，这个歌手叫陶喆，他的歌我特别喜欢。”
俊杰接过随声听，耳机里传来婉转的旋律：“我愿意改变，重新再来一遍，我无法只是普通朋友，感情已那么深，叫我如何能放手……”俊杰说：“好听，这首歌叫什么？”悦悦说：“普通朋友。”
突然，后面一辆自行车追上来，夹在俊杰和悦悦中间，悦悦一回头，原来是飞飞。悦悦问：“你们班今天放学晚了？”飞飞说：“我今天值日，你们也不等等我。”
悦悦对俊杰说：“飞飞是咱们年级磁带最多的人，你想听谁的歌，就问他要。”不等俊杰答话，飞飞豪爽地说：“没错，我这儿磁带管够，俊杰，你听摇滚吗？”
俊杰忙不迭地点头说：“听，我喜欢枪花、还有皇后乐队。”飞飞惊喜道：“我也喜欢。”说着哼唱起《don't cry 》的旋律，俊杰也跟着他一起哼起来，唱到高潮处，飞飞举起一只手伸向俊杰，俊杰边骑车，边与他空中击掌，两人一起哈哈大笑。悦悦在他们身后摇着头说：“幼稚。”
突然，一个同学从他们身边经过，冲着俊杰说了句“高考移民”，说完就快速向前骑去。
因为新疆的高考分数线比较低，有时会有一些高考大省的考生，用各种手段改变户口，在临高考前来新疆参加高考。这种情况在90年代末到2000年初较多，但后来，对这种行为的打击加重，2003年，新疆清退了高考移民2600人，宁夏还取消了移民“状元”的资格。
被人误会是“高考移民”，俊杰从来没解释过，但飞飞心里可气不过。他快速蹬车，追到刚才的同学身边，对着那人大声喊道：“他是纯正的新疆人，铁路医院还有他的出生证明呢，你可别造谣！”悦悦也追上来冲那人大喊：“他午睡的时候都在看书，比你学习用功。”
俊杰跟上来，拍了拍飞飞的肩膀说：“算了，我不介意，你们注意安全。”说话间，那人已经骑远了，飞飞气鼓鼓地说：“最烦这些造谣的人。”悦悦也带着气说：“俊杰，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俊杰微微笑了笑：“随他们去吧，对我没什么影响，你们也别在意。”
飞飞叹了口气说：“算了，不跟他生气，走，我请你们吃烤羊肉去。”悦悦笑道：“大款难得开口，俊杰，走。”飞飞故作夸张地说：“什么难得？我请你的还少吗？”
说着，两人嬉闹着加速向前骑去，俊杰在身后看着他们，一股暖意涌上心头。虽然快十年没见，但眼前这两位就是他人生中最初的朋友啊。俊杰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猛蹬了几下，追了上去。
时坚的单位里有个篮球场，周末的时候，时坚问俊杰：“俊杰，想打篮球吗？时叔带你去。”俊杰开心地点点头说：“好啊，时叔。”于是两人一起去单位打篮球。
俊杰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合住的大家庭里长大，爷爷身体不好，家里也一直算不上富裕，俊杰从小就能敏锐地感知家庭关系之间的微妙。他怕奶奶不高兴，也怕妈妈受委屈，怕爷爷有压力，又怕爸爸太辛苦，每个方面，他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生怕因为自己的一点疏忽，引起整个家庭的情绪波动。尤其妈妈下岗以后，他更自觉地把一部分情绪压力压在了自己身上。
只有在篮球场上，他才有16岁少年该有的样子。
打了一场球，时坚已经满头大汗了，他对俊杰说：“不行了，时叔打不动了，咱们休息一会儿吧。”两人坐在场边休息，时坚跑到小卖部买了两瓶健力宝，递给俊杰一瓶。
时坚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罐，转头一看，俊杰还没打开易拉罐。时坚从他手中拿过健力宝，啪嗒一声拉开拉环，递给俊杰说：“俊杰，快喝吧。”
俊杰腼腆地笑笑，这才一仰脖喝了起来。时坚看着俊杰的侧脸，少年的青涩轮廓和超越年龄的沉稳神情同时在他脸上浮现，时坚一瞬间，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时坚问：“俊杰，你以后想干什么啊？想考什么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