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王院长问：“想不想去更大的医院发展？”
心竹不解：“王院长，您的意思是？”
王院长说：“我们医院正在搞岗位公开竞聘，你要是有兴趣，就来参加竞聘，以你的能力，肯定没问题。”
心竹心念一动，她以前从没想过离开铁路、离开哈密，但自从小彭去了广州经商、心梅去乌鲁木齐工作，她也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永远窝在这个小地方，守着一份家门口一成不变的工作？何况小周的突然出现也让她多了一些矛盾。
见心竹陷入思考，王院长说：“只要你考虑好，随时告诉我，年轻人多去外面见识见识，没坏处。”
“好的王院长，我会好好考虑的。”心竹告别了王院长，带着南英交代的东西，去心梅的住处找心梅。
心梅住在新华南路附近，离心竹开会的人民医院不远，心竹索性不坐公车了，溜达着走过去，顺便好好看看乌鲁木齐这座城市。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因为南英住院，她和心兰经常来陪护，但那时年纪小，大多数时间又都呆在医院里，所以对乌鲁木齐的印象已经模糊了。
其实心竹知道，王院长之所以还记得她，是因为一件往事。当年，南英的治疗一筹莫展，医院甚至一度下了病危通知书。在南英迷迷糊糊的时候，护士问南英愿不愿意签署遗体捐献书，南英当时点头答应，护士就让她签了个字。
十几岁的心竹在病房外看到了这一幕，她悄悄告诉心兰，心兰一听生气道：“捐献遗体？那怎么行？就算妈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也得好好把她带回家，不然以后咱们连个祭奠她的地方都没有！”
心竹问：“但妈已经签字了，怎么办？”心兰想了想说：“咱们得想办法把那张同意书偷回来。”心竹一听，拍拍胸脯说：“姐，包在我身上。”
别看心竹只有十来岁，但机灵的很，因为长期陪床，她早就跟小护士们混的很熟，她观察到护士把那张同意书夹在了病历里，于是想方设法接近病例。
晚上，心竹趁值班的小护士不注意，悄悄把她的杯子盖拧松，小护士一拿杯子，水洒了一身，心竹连忙凑过去说：“姐姐，你快去换衣服吧，我帮你守着，如果有人来了，我就去叫你。”
小护士有些犹豫，心竹又说：“已经晚上了，不会有什么病人了，你的衣服这么湿，小心着凉。”见心竹热心，小护士说：“那你先帮我守着，我马上回来。”
小护士一走，心竹眼疾手快，快速找到南英的病例，抽出那张同意书，悄悄折叠起来装进了兜里，又把东西按原样摆好。
后来南英手术结束，医生们怎么都找不到那张遗体捐献同意书，但不管怎么问，心兰和心梅都守口如瓶。
毕竟手术已经成功了，王院长也不想再为难两个小姑娘，于是说：“算了，不找了，以后注意文件要保存好。”但看着心竹贼溜溜的眼睛，他心里早已猜出个大概。
一天在走廊里，王院长碰到提着饭盒的心竹，叫住她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啊？”
心竹昂着头说：“我叫陆心竹。”
王院长笑笑，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小姑娘，可真机灵啊。”
想起这些往事，心竹边走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以前那些艰难甚至可怖的日子，终于都化为了淡然一笑。
等她再往前看时，看到一对年轻的身影正在晃晃悠悠地散步，他们靠得很近，但走得很慢，手都插在大衣兜里，好像生怕碰到对方似的。心梅定睛一看，“咦，这不是心梅吗？”
和心梅一起散步的，是马琦，他趁休假来看心梅。两人已经在这条马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能找来当借口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两人陷入沉默。心梅踩到路边的落叶，发出咔嚓的响声。
马琦深呼吸了一下，还是先开了口：“心梅，我们已经认识快6年了，以前你还在上学，我不敢问，但现在我想问问你……”说着，马琦停下来，侧过身面对着心梅。心梅抬头看他，心里激动又羞涩。
马琦顿了顿说：“心梅，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心梅的心里飞出一只蝴蝶，扑棱扑棱的，洒下闪闪发光的金粉。她忍不住扬起嘴角，又羞涩地低下了头，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抬起头直视着马琦的眼睛说：“我愿意。”
马琦憨憨地笑了，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两人继续往前走，马琦悄悄地从衣兜里伸出一只手，心梅也悄悄地从衣兜里伸出一只手。
眼看两只手就要碰到一起了，心竹嘿嘿窃笑，忍不住使坏，于是追上去，猛地拍了一下心梅的肩膀。
心梅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惊讶地叫道：“二姐，你怎么来了？”
心竹举起手中的大袋子说：“妈让我来给你送东西。”说完，故意调侃地问：“这位，是谁啊？”
心梅脸都红了，赶忙介绍说：“这是我二姐，这是我……朋友，马琦。”
马琦也一时慌乱，毕恭毕敬地叫了声“二姐好”，心竹噗嗤一声笑了。一时陷入尴尬，马琦不好意思地说：“心梅，那你们先聊吧，天也不早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说完，逃也似的走开了。
心竹看着马琦的背影哈哈大笑，不怀好意地逗心梅：“呦，我们家老四谈恋爱了？”心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道：“来得真不是时候。”
心竹挽住她的手，亲昵地说：“快回去吧，妈给你带的东西沉死了。”说完又补了一句：“这小伙子不错，虽然黑了点儿，但长得挺精神。”
心梅笑：“能被二姐你说长得不错，那还真不容易。”
两人挽着手，嘻嘻哈哈地向心梅的住处走去。心梅又想起来嘱咐了一句：“先别告诉妈哦。”
心竹笑眼弯弯地说：“放心吧，姐守口如瓶。”
第42章 东方之珠
培训结束，心竹回到医院，这次她再没有逃避的机会，必须给周家树正面答复了。其实心竹并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只是她觉得小周还太年轻，他目前的爱意和承诺都热烈，但这份热烈只代表当下，是否能持久坚定，要待时间的验证。然而，心竹已经没有更多试错的成本，她不敢也不愿意再冒一次选错的风险。
心竹约小周在大十字的一家饭店见面，大十字是哈密老城区的中心，离铁路地区远，这里是维吾尔族聚居地，一来饭店风味正宗，二来不容易被同事朋友撞见，免得多生事端。
这家饭店的名字叫“阿达西”，就是维语里朋友的意思。心竹一走进饭店，就看到小周向她招手，他已经提前到了。
心竹坐下来，问小周：“来得挺早啊，点菜了吗？”小周生涩地回答：“新疆菜我不了解，还是陆姐你点吧。”
心竹笑道：“那就请你尝尝正宗的新疆菜吧。”于是点了羊肉焖饼子、椒麻鸡、红白肺子、胡辣羊蹄、又点了个甜点娜帕里勇。
小周连说：“够了够了陆姐，就咱俩，吃不了那么多。”
吃得差不多了，心竹才正式进入话题。
心竹说：“小周，以我的年龄，谈恋爱就是奔着结婚去的，这你应该明白吧？”
小周点点头：“陆姐，我明白，我也是抱着结婚的打算，认真对待恋爱的。”
心竹又说：“但你还年轻，你还不明白婚姻的分量，我比你大这么多，你的爸妈会同意吗？一旦被别人指指点点，你心里能承受吗？还能像现在这样坚定吗？这些你想过吗？”
小周郑重其事地说：“陆姐，这些你不要担心，我从家里走出来，就是要独立生活的，我家的问题我来解决，我会跟家里人保持距离，只为他们提供经济帮助，不牵扯个人私事，不会让你受委屈。至于流言蜚语，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在意。”
小周的回答倒是让心竹对他有些另眼相看，没想到他年纪轻轻，想得倒还周到。心竹想了想说：“谢谢你小周，但我已经有了新的计划，我很快会调动工作，离开这里。”
小周一惊，问道：“陆姐，你要去哪里？”
心竹说：“去乌鲁木齐。”顿了顿又说，“我在这个小地方出生长大，一转眼也有三十多年了，我也想出去看看，就像你一样，离开家，独自生活。”
小周的神色黯淡下去，沉默了一会儿说：“祝福你，陆姐。”
很快，心竹竞聘了王院长推荐的医院，只身前往乌鲁木齐赴任。临行前南英又往她包里装了辣椒酱、鞋垫、大枣之类，塞得满满当当。
心竹说：“妈，怎么又是这些东西，我拿着多沉啊。”
南英感慨道：“没想到先走了个心梅，现在你也要走了，妈也没别的东西好给你带的，垫上妈做的鞋垫，走路稳当。去了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你和心梅互相多照顾。”
“知道了妈，我都三十多了，又不是小孩儿了。”心竹答。
南英接着她的话头说：“心竹啊，你确实年纪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人啊，总得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