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以前，家里的女儿们挤兑成竹，南英处处袒护，还觉得男孩性子软点儿并不是坏事，至少不会惹事，但现在看到成竹在晓燕面前依旧百依百顺，南英也有些“怒其不争”了。
晓燕在屋里喊：“成竹，帮我把袜子洗了。”成竹欢快地“哎”了一声，屁颠屁颠地去水池边洗袜子。南英摇着头说：“这个成竹啊，以前最不爱洗袜子，现在倒好，晓燕一叫，他就乖乖去洗。”
“就是”心梅接话:“有一次自己没袜子穿了，还偷穿我的新袜子。”
成竹讪笑着说：“咳，以前不懂事儿，心梅你想要什么样的袜子？哥给你买。”
心梅白了成竹一眼，说：“用不着。”又对南英说：“妈，我出去一趟。”
南英拿出几块钱给心梅说：“正好，你去帮妈买两根黄萝卜，再买个皮牙子（洋葱），晚上做抓饭。”
心梅不接南英的钱，说了句：“不用，我有钱。”就走出了家门。
心梅约了马琦见面，自从马琦离开西安，他们已经两三个月没有见过了。心梅走到火车站对面，看到一栋三层小楼，门口挂了块牌子，写着“吐哈油田勘探事业部”。
心梅走到一楼最靠近大门的一间办公室，门敞开着，一个戴眼镜的女职工坐在里面。心梅站在门口问：“你好，请问马琦是在这里工作吗？”
女职工抬头看了看心梅，热情地说：“你找小马啊，他在旁边那间四合院里呢，你出门，往右拐就看到了。”
心梅道谢，走进旁边的四合院，一进大门，就看到马琦和两个男青年正坐在院子里看图纸。
心梅叫：“马琦。”马琦回头，一瞬间露出惊喜的笑容：“心梅，你怎么来了？”
“我放寒假了，来看你。”心梅有些羞涩地回答。
另外两人见状，连忙站起来说：“我们去外面抽根烟，小马你先聊。”
马琦把心梅带进自己的办公室，自己去泡茶。心梅四下望了望，说：“你们这儿，离我姐夫的单位很近啊，他在车务段当调度。”
“对”马琦答：“旁边那栋楼就是向车务段租的，最近又从大庆、四川油田调来了一些人，人多了，就又租了这间四合院。”
心梅接过马琦泡的茶，捧在手里暖手，又问：“那你们这儿有多少人啊？”
“不少呢，现在也快50号人了，以后还会来更多，你别看这儿地方不大，办公、住宿、食堂全都有，我的宿舍就在三楼。”
心梅点点头，马琦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心梅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说：“你好像瘦了点儿，来我们哈密，吃得惯吗？”
“吃得惯。”马琦憨笑：“新疆菜好吃，抓饭我最爱吃了。”心梅笑：“巧了，我妈今晚就要做抓饭呢。”
说完，心梅想起暂时还不方便带马琦去家里，于是喝了口茶，岔开话题。马琦兴奋地向心梅讲着吐哈油田开发计划，告诉心梅：“以后整个新疆都能用上吐哈油田供应的天然气呢。”
正说着，同事进来叫马琦开会，马琦应了一声，匆忙收拾着资料。见马琦正忙，心梅也不好意思多打扰，说了声“那我先走了”，就走出了四合院。
院外的马路上，种着一排左公柳，当年左宗棠带湘军收复新疆，为了防沙固土，一路栽种柳树。后来，这些柳树就被称作“左公柳”。
心梅走在左公柳下，踩在一排窄窄的路边砖上，慢慢地往前走。见马琦之前，她一直想象着久别重逢的情景，但没想到会是这样平淡仓促，她心里闪过一丝失落。
正走着，突然背后有人叫：“心梅、心梅。”
心梅回过头，看到马琦正向她跑来，她的心情瞬间晴朗起来。马琦跑到心梅面前，拿出一张电影票递给她：“星期天我休息，你有没有时间？咱们一起去文化宫看电影吧。”
心梅接过电影票，看到上面写着《九品芝麻官》。
“好啊。”心梅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咱们电影院门口见。”
“好，那我回去开会了，周日见。”马琦转过身往回跑，心梅看着他高瘦但笨拙的背影，不自觉地又扬起了嘴角。
星期六晚上，心兰去跑车了，时坚自己送悦悦去爱云家学书法。这天学完，小彭对时坚说：“咱们铁路要开展多种经营，我被调去当多经的经理，很快就要上岗了。”
时坚喜道：“好事儿啊小彭，你这是要当领导了。”
小彭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哪门子领导啊，就是探探路。但我以后要经常出差，书法班恐怕就没时间上了。”
时坚会意，说道：“你忙你的工作，这段时间已经很感谢你了，以后就让孩子们自己练吧。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嘛。”
小彭点点头说：“以后有空，你们还是常来玩。”
走出小彭家，时坚牵着悦悦的手往家走，悦悦问：“爸爸，以后咱们不来学书法了吗？”
时坚想了想说：“彭叔叔要忙工作了，以后悦悦想练书法，爸爸在家陪你练。”
悦悦有些忧伤地说：“可是在飞飞家练书法，大家才能聚在一起啊，爸爸，我喜欢听你们唱歌。”时坚一时无言。
前面的一段路上路灯少，有些黑，路旁的左公柳在黑暗中像几笔潦草的工笔画。时坚从兜里拿出手电筒打开。一片光晕柔和地展开在他们脚下。
时坚幽幽地对悦悦说：“就是因为会分开，聚在一起的时候才更有意义啊。”
悦悦仰头看着时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走着走着，悦悦突然拽了拽时坚的手，时坚低头看着悦悦，悦悦仰起小脸对他说：“爸爸，就是因为经常要跟妈妈分开，每次妈妈回来的时候，我才特别开心。”
时坚的心，像一滩月光一样，融化了。
第33章 开张大吉
90年代中期，铁道部开始鼓励多种经营，铁路各单位都开始了新的经济探索。
小彭自打当上多经部门的经理以来，经常去外地出差，一方面是把新疆的物产卖到外地，另一方面是把外地的物资运进新疆。他要跟各种各样的“货主”打交道，为他们提供便利的运输条件和车辆支持。
哈密是新疆最靠东边的城市，被称为新疆的“东大门”，再往东，就是甘肃的敦煌。因为敦煌有举世闻名的莫高窟，所以世界各地的游客都爱来敦煌观光旅游。
听说几位广州来的货主想去敦煌参观，小彭向单位要了一辆面包车，亲自送他们去敦煌，想在路上把生意敲定。
小彭带货主们参观了莫高窟、鸣沙山、月牙泉，见惯了南方青山绿水的人，对大漠黄沙赞叹不已，生意洽谈也很顺利。
回程的路上，一车人正谈笑风生，突然前面一辆卡车上运载的大件货物滚落了下来。司机大叫一声“不好”，为了躲避货物，猛地一转方向盘，整辆车滑出了国道，侧翻在地。
小彭惊魂未定地从车里爬出来，先让司机赶快熄火，又急忙帮几位货主从车里出来，其中一位腿部受了伤，还有一位额头出了血。
小彭心惊胆战，赶忙拿出“大哥大”联系救援，不停地向几位货主道歉。
这天心竹正在医院里值班，突然接到急诊通知，说一辆汽车因为交通事故翻车，车上的乘客要送来医院急救。
心竹叫值班的护士一起接应伤员，一位新来的年轻医生主动跑过来说：“陆姐，我跟你一起去。”说着，拿起担架就往门外跑。
心竹和年轻医生帮忙，将伤员一个个抬上担架，突然，心竹看到帮忙抬担架的人里，有一个正是小彭。心竹连忙跑过去问：“小彭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小彭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说：“我带客户去敦煌，没想到回来的路上翻了车，车上的人基本都受了伤，就我没什么事儿，我想先帮着抬伤员。”
心竹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彭，紧张地说：“小彭哥，你别帮忙了，没有外伤不代表没受伤，你得赶快去做检查。”
心竹叫身边的年轻医生：“小周，你快带他去放射科做检查。”
小彭还放心不下伤员们，不愿意去，心竹命令道：“小彭哥，你听我的，必须去！”
检查后发现，小彭有迟发性内脏损伤，当即被送进了加护病房。反倒是其他几位伤员，都只是皮外伤，住几天院也就没事了。
心竹回家时，告诉南英、心兰：“小彭哥出车祸了，有点儿严重，至少得住一个月院。”
南英惊慌道：“怎么会出事呢？心兰，你和时坚赶快去医院看看。”
心竹还要回医院值夜班，心兰和时坚和她一起去医院。临走前南英给心竹装了一饭盒炸丸子，让她带去医院当宵夜吃。心竹突然想起什么，说：“妈，今天的饭菜还有剩的吗？我也想带一份走。”
南英连说：“还有，还有。又给心竹盛了一饭盒米饭和菜，让心竹一并带走。”
到医院后，心兰和时坚去病房看小彭，心竹去放射科找到小周，把一盒饭递给他说：“你们住单身宿舍的小年轻天天吃食堂，也吃腻了吧，这是我妈做的饭，你趁热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