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余晖走上前去。
老太太眼角的笑纹里盛满岁月的温柔，嘴巴都没合拢过：“比照片里看着还好看呢！”
余晖被看得耳尖发烫，递出夏扶光特地接给他的装有画卷的箱子，结结巴巴：“姥姥，祝您福寿安康，这是给您的生日礼物。”
看包装便知道里面装的应该是字画，姥姥笑得眉眼弯弯，拍了拍余晖的手：“谢谢啦。”
“好啦姥姥，咱先进去吧，”夏扶光捞起已经放弃绕圈，乖乖趴在地上的金豆，“舅爷爷到了吗？”
姥姥的手心暖烘烘的，拉着余晖进屋子，嘴上回着话：“舅爷爷上午就来了，他刚刚还说等着你下棋呢。”
几人走进屋内，余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屋子里的布局，便看见客厅里坐着一桌十几岁的小孩儿。
和他以为的书香门第、典雅安静不同，八仙桌上摊开的不是书本，甚至不是平板，而是色彩鲜艳的扑克牌。清脆的洗牌声和欢笑声交织在一起，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听见动静，小孩儿们集体回头，对着夏扶光喊：“哥。”“表舅。”
然后又对余晖喊：“嫂子。”
那个叫夏扶光“表舅”的小女孩憋了几秒，嗫嚅着喊了声：“表舅妈......呃......表舅夫......？”
余晖脸爆红。
在家他还能窝里横，哄着夏扶光喊老公，喊宝宝，自己也从来不把脸面当回事，成天哼哼唧唧喊哥哥；就算在互联网上，他看到有人喊小狗嫂、小狗妃的，也是兴奋得龇牙咧嘴，只觉得高兴。
可面对线下真人喊嫂子甚至是表舅妈，他实在害羞，下意识往夏扶光身后躲了躲，又觉得这样太小家子气，不够大方，便顽强地往外挪了一步。
夏扶光跟他们倒不算热络，只打了招呼，就拉着余晖去见其他长辈。
走之前，余晖见着那群小孩，好像是在打一种两两对局的牌。
他有点好奇，大概是下意识觉得，这种书香门第，未成年小孩聚在一起，可能是一起做作业、看电视、打游戏，甚至一起看书都能理解，但总归不能一起打扑克牌。
扑克牌啊！正常家长都不会愿意自己小孩玩的，会说玩物丧志！
反而是大人们聚在另一间屋子里，有两个长辈凑在一起吵架，嘴里秃噜噜往外冒余晖听都听不懂的专业名词，好像是数学，又好像是物理，最后似乎吵崩了，拍着桌子说晚上吃完饭不许走，家门口对掏。
余晖吓了一跳，夏扶光凑过去小声说：“别怕，他们对掏是指打一局金xx游戏。”
这种家庭氛围着实让他感到新奇。
夏扶光带他打了一圈招呼，在阳台找到了原地跑酷的铃铛，大约是看出他的好奇，抱起猫对他解释：“小孩子偶尔打一打牌，也能动动脑子，他们不沉迷，逢年过节碰在一起才打。”
一般人家里，是大人聚在一起打牌，小孩聚在一起吵闹打游戏，他家相反，所以余晖下意识觉得奇怪。
可扑克牌本身也只是一种游戏，让它变坏的，是赌博，是人，而不是扑克牌本身。
余晖想，原来幸福的家庭从不需要刻板的定义，只要有爱在流动，每个瞬间都是温暖的模样。
原来夏扶光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所以那么懂得自由选择的可贵，一直好好对自己，又同时让自己有选择的权利。
铃铛在夏扶光怀里扭来扭去，很是好动，和她妈相比果然调皮。
过了会儿。她突然伸出爪子去够余晖的衣领。夏扶光笑着把猫递过去：“看来她也喜欢你。”
余晖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只活泼的橘猫，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铃铛歪着头打量他，突然“喵”了一声，像是在打招呼。
这一刻，余晖心里最后一丝紧张也消散了——被猫咪认可的感觉，就像是被这个温暖的大家庭接纳了一样。
第129章 融入
夏青和安沐阳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当时夏扶光正带着余晖坐在书房里，跟舅爷爷下棋。暮色从书房雕花窗棂渗进来，将棋盘染成暖金色。
舅爷爷便是当初那个帮忙发声的法律行业大佬，之前余晖就想见见人道个谢，但对方长期奔波各地，时间紧张，今天才见着面。
这位舅爷爷是个臭棋篓子，屡败屡战，偏偏喜欢挑战家族里棋艺最强的夏扶光，还不许对方放水。夏扶光无奈，硬是被摁在书房跟他来了两三盘，余晖就坐在一边看着。
第三盘结束的时候，舅爷爷恼羞成怒，老花镜滑到鼻尖，他盯着棋盘上渐渐被蚕食的黑子，忽然重重一拍檀木桌，震得棋子都跟着蹦跳：“不行！再来最后一盘！”夏扶光无奈地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刚拈起白子，就听舅爷爷突然转移火力：“小晖！你来！”
为了演戏，余晖小时候在剧组学过围棋，至少执棋姿势、基本的规则这些是懂的。当时他还算感兴趣，只是后续一直没坚持学下来，刚刚在旁边看着倒是觉出精彩来。有几步下的很精彩的地方，余晖是露出了惊艳的表情的，所以可能舅爷爷通过这个发现他懂点儿。
此时被点名，他一脸震惊，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来，仿佛在无声说着“我？”
夏扶光笑着看他，没有立即让开位置，显然在等他决定。
余晖倒是想起来之前对方说的话来——就像现在，就算家里人对自己提了要求，夏扶光第一反应还是尊重他的选择。
当然，他看得出来舅爷爷没有恶意，可能也想借着这个机会亲近一点，所以有点腼腆地点点头。
夏扶光这才跟他换了位置。
余晖水平有限，舅爷爷就算是个臭棋篓子，毕竟下了很多年的棋，到底是把他吊着打，此时反而没之前下得那么猛，棋风缓和下来，倒是跟他有来有回的。
棋盘上黑白棋子犬牙交错，余晖捏着白子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不是紧张，是太不熟练，捏不稳。
舅爷爷端着青瓷茶杯，茶水在杯中晃出细碎涟漪：“小晖水平不错。”
话音未落，夏扶光端着放在旁边的果盘，用签子叉了一块儿蜜瓜递给余晖：“他只在小时候学过。”
意思是人都没怎么学过就能跟您有来有回得了。
舅爷爷有点迟疑：“我看他这棋风跟你还有点像......还以为你教的呢。”
他是那种特别莽的，大开大合的，夏扶光下棋却像是在编织密密麻麻的网，相对来说，余晖也在织网，就是没那么密不透风。
被夸棋风像夏扶光，余晖当然高兴，可同时，他咬着蜜瓜愣住：他从没跟夏扶光提过学棋的事。
他小时候学过围棋这件事......夏扶光怎么知道？
如果不是舅爷爷点名，他本来是打算借着自己想学围棋，回去后缠着让夏扶光教的。
不过他觉得可能是对方看过自己小时候演的戏，所以吃下蜜瓜，没多想。
一局快要结束，舅爷爷略占上风，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夏青没戴眼镜，下意识以为坐那儿下棋的是夏扶光，微微挑眉：“儿子你又欺负舅爷爷？”定睛一瞧，却好像旁边坐着的才是儿子，有点震惊补充，“噢，联手欺负舅爷爷。”
安沐阳则径直走到余晖身后，弯腰盯着棋局。发间的茉莉香掠过他鼻尖，鬓角的珍珠发簪轻轻晃动：“旗鼓相当啊——”
“我赢了！”舅爷爷急切地喊。
打开的门缝里溜进来一只长毛橘猫。
“爸，妈。”夏扶光喊了声，站起来，挨着余晖，因为余晖的手还放在桌子上下棋，实在明显，便偷偷捏他的胳膊给他力量。
余晖有些拘谨地站起来：“叔叔、阿姨好。”
“小晖也好，”安沐阳笑得温柔，“期待见你很久了，今天可算见到了。”
“你好，”夏青的目光带着严厉，却在看到铃铛绕着余晖的裤脚，用尾巴缠着他的时候破了功。他低笑一声，“铃铛这小霸王，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亲近你。”
铃铛适时地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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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饭啦——”
姥姥清亮的声音从餐厅传来，铃铛立刻竖起耳朵，一溜烟跑没影了。舅爷爷意犹未尽地看了眼棋盘，拍拍余晖的肩膀：“走，吃饭去！改天再下。”
餐厅里，两张红木圆桌已经摆得满满当当。主桌坐着姥姥姥爷和几位长辈，另一桌则是夏扶光父母和年轻一辈。余晖被安排在了夏扶光身边，面前摆着一套青花瓷餐具。
融入这个家庭似乎并不难，大家看着都很友好，对余晖也十分欢迎，就连猫都喜欢他，小朋友们玩闹但却有礼貌，长辈们也很好，不会逼迫小孩子们表演节目，和余晖小时候参加家宴总会被这个家长那个家长调侃“做明星了总有才艺吧”架着他的氛围完全不同。
可是，融入这个家庭，也确实有些让余晖感到吃力，大概是因为确实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但这些并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