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余晖立即冲到了放育苗盘的架子边上。这几天外面天气不太好,虽然温度不低,但风太大,所以育苗盘没有放在阳台而是放在了室内。
  今天早上出门有点来不及,他没去看,没想到下午回来,那苗都蹿出去2厘米长了,明明种下去有将近一个礼拜都没动静,昨晚上看的时候还是光秃秃的。
  种下种子的那天,余晖也在,因为夏扶光知道他大概会好奇,所以特地等到他下课回来才开始倒腾。
  种的多了,他并没有那么小心,什么一个育苗盘里只种两颗种子、选用无盐椰糠多次清洗加入营养土......统统不需要。
  植物其实没有那么脆弱,番茄更是耐移栽。椰糠泡发后连清洗都不用,作为基质垫入育苗盘里,然后七八九十颗种子放一个洞都行,再铺一层1厘米以内厚度的椰糠,覆盖上保鲜膜快一点,不盖慢一点,保持水分。育苗的重点在于它得发芽,椰糠确实没营养,但能保持水分和透气性,长出来后再移栽就行。
  余晖倒是不怀疑这种子会发芽,夏扶光种的,怎么可能不发芽?他只是好奇,原来要等那么久才能看到番茄苗钻出泥土。
  相机就放在客厅,方便随时记录,他顺手拿过来,认认真真拍了照,胸腔里被育苗成功的喜悦充盈着,忍不住分享了一下照片。
  如今他的各大平台账号下面都是嗑cp的乐子人,番茄苗的照片一发,纷纷调侃起来:
  “小情侣真是有情趣哈,从育苗开始种番茄#你看他们多般配.jpg”
  “嗯???突然想起前几天翻小狗嫂wb,好几次都发了番茄,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play吗#让我康康”
  “(#`o′)什么时候默认叫他嫂了啊,万一是年下呢~”
  转发最高的一条,却是夏扶光多年老粉发的:“能从角落里觑见他的幸福,好像也很好。”
  大概因为夏扶光出道多年,低调到私人博都不发几条,从游乐场照片开始,到往前扒时间线,他去横城探班《陌上郎》,再加上两人日渐有了温度和“活人感”的社交媒体平台账号,和追光工作室摆明了默认的回复,居然吸引了不少人来嗑cp。
  一个名字叫扶光,一个叫余晖,正好是朝霞和晚霞,cp名都取好了,就叫晨昏线,粉丝名吵吵闹闹几天也定了下来,超话顶着“线粒体”名号的粉丝居然几天之内就破了十万。
  余晖正处于人生中最红的时候,尽管这红气,完全是蹭的夏扶光。
  但夏扶光愿意让他蹭嘛,所以他也并不觉得羞耻,反而很得意。
  被叫嫂子也很好,但“万一是年下呢~”也很好,短短六个字,温暖他一天。
  夏扶光收拾好稿子,也凑到育苗盘这里来看。因为种子撒得密集,所以苗冒出来也是一个紧挨着一个,并不是每个品种都冒了。
  余晖不敢上手拨弄,但他当然是敢的,稍微摸了摸椰糠,还有水分,他便没拿喷水壶。
  “这名字一看就很甜,”余晖看着插在椰糠里的标签说道,“甜蜜冰柱诶!”
  每一个品种,夏扶光都在旁边插了个标签,写上品种名,率先冒芽的就是甜蜜冰柱。
  “嗯,这个品种又高产又甜,自封顶、还不需要打侧枝,是个很优秀的品种,”夏扶光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回头见余晖面露迷茫,便接着解释,“自封顶就是它自己长到一定高度就不长了,打侧枝是说要把长出来的侧枝剪掉一部分,让养分集中,也避免不通风的病虫害,还可以增强采光。”
  “上次陈玫姐听说你教我种番茄,说你才没有耐心教人呢,”余晖傻笑,“可是哥,你对我特别耐心啊!”
  夏扶光用没摸过椰糠的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对,我很有耐心的。”
  余晖却忍不住想起秦阮来。
  如果遇见了跟自己初遇时状态很像的秦阮,夏扶光也会这么耐心吗?
  于是余晖小心眼地试探:“那我问你噢,如果,我是说如果哈,有潜质很好的新人想签约追光,你会签吗?”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哥哥。”
  他觉得多喊一声能让夏扶光耳朵红了的“哥哥”,可能更能迷惑对方的心神。
  但夏扶光虽然再次红了耳朵,实际上却不是被迷惑,而是实话实说:“不会,追光除了我之外,只会有你一个艺人。”
  其实陈玫早就问过他,既然开放了签约,可不可以多签几个人。
  但他没精力管别人,他只想管自己。
  管余晖。
  第96章 八十丈远
  陛下一句话,引得小狗嫂心花怒放,恨不得尾巴摇上天表达自己的高兴。
  余晖只觉得胸腔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心脏扑通扑通撞击着肋骨,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翘。他下意识用牙齿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却还是没能压住那抹傻笑。落地窗外,初春的晚霞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连睫毛都在发光,可他的眼睛比阳光还要亮上三分。
  只是想起那天怎么着都亲不到人,余晖心里就焦躁起来,他抓了抓后脑勺,发丝在指缝间乱翘。
  记忆里夏扶光眼尾那颗泪痣在灯光下晃得他心痒,喉结滑动时带起的颈线像道雪岭,偏偏就是不让他越界——这小狗嫂的位置他还没坐稳,怎么着都得寻思正式告白的事了,否则能看不能吃实在残忍。
  他也做好了打算:武律师实在太想进步、太想上教科书了,最近一直在为呼吁立法的事情奔波,上周五晚上他去律所交流细节,看见武律师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对着电脑屏幕皱眉的样子活像尊门神。
  而夏扶光家里也有法律界大拿帮忙推动,开庭时间要比预计早许多。比起之前做好的拖上半年的打算,这实在是好多了。
  追光虽然没有和他签订正式的合同,但陈玫姐说,已经准备给他安排商务活动,并且在看剧本了。
  总而言之,他空空如也的钱包总算要有进账,或者在有活动之前,他就能追回那张自己并不知道密码的卡了。
  他需要钱,仪式感需要钱。
  路过商场橱窗时,他总要多看两眼那些天鹅绒首饰盒。玻璃倒影里,他看见自己下意识数价签上零的个数,然后垮下肩膀的样子活像只淋雨的流浪狗。
  对于夏扶光那样有钱的人来说,心意比钱更重要,余晖当然知道,可是对于余晖这样没有钱的人来说,钱也代表了心意。更何况,一个寒酸的表白,怎么配得上夏扶光?
  上法院那天,余晖时隔一个多月再次见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憔悴了不少,母亲眼角的细纹里卡着没抹匀的粉底,父亲西装袖口有处明显的褶皱。
  早在诉讼程序之前,余晖就在武律师的帮助下申请了财产保全,他们想转移也转移不走,此时焦头烂额。在开庭前,两人还想凑过来打感情牌,但刚闹腾那段时间他们对夏扶光的抹黑,已经糟蹋掉了最后那点感情。
  当庭宣判原告胜诉的时候,法官的法槌敲在实木底座上,沉闷的声响在挑高的法庭里回荡。比起舒爽,余晖更多的是觉得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他低头看自己交握的双手,发现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掌心全是月牙形的指甲印。
  从此之后,他们之间就没有关系了,也许等到父母六十岁以后起诉他要赡养费,他能一个月掏点儿吧。
  走出被告席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啜泣声,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
  遇到夏扶光之前,就算有所怀疑,他也从没想过有告别原生家庭的可能,记忆中的自己,连在镜头外哭泣的权力都没有。
  可现在回头看,走出那一步也没那么难。
  走出法庭的时候,阳光正好,因为申请了不对外公开的审理,所以没有记者,也没有其他人,夏扶光的车子停在很角落的地方等他,黑色车身在树荫下几乎隐形,只有轮毂偶尔反射出一道锐利的亮光。
  但比起夏扶光,出法庭时,余晖最先见到的人居然是秦阮。
  余晖本来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天空,然后就想去找夏扶光,可一眼见到蹲在花坛边的秦阮。午后的风将她的栗色卷发吹成蓬松的鸟巢,从背影看像个疯子,但余晖绝对不会认错。
  他瞪大眼睛,气急败坏:“我新生活到来的第一眼想见的人可不是你啊姐姐!”
  但秦阮嗤笑一声:“那可不,你第一眼见到的人是武律师啊。”她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手腕上叠戴的金属手链叮当作响。
  自从找了武律师的律所之后,她和余晖也算是熟悉起来,偶尔会聊聊天,上周五去的时候,余晖也碰见了她,两人在律所的会客室聊了聊,余晖并没有瞒着她开庭的消息。
  她在外面蹲着,其实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想看看余晖这官司打得怎么样,如果胜诉的话,问问他是什么心情。此刻她歪头打量着余晖,眼线微微上挑的杏眼里带着探究。
  她还没下定决心上诉——和余晖不同,她其实,只有一个人在战斗,所以心累的时候、犹豫的时候,总想看看“前辈”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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