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毕竟旁边就是根据休马提供的短信写出来的长笔记。
“还有吗?”他问尤天白。
尤天白思考了几秒自己将进行的发言,然后继续说:“是他们胁迫我去的,还顺便胁迫了他。”
指休马。不过尤天白并没有和他对视,只是下巴稍稍往右边偏了偏,然后迅速回正。
老杨若有所思,然后郑重地又在“情感纠纷”上框了加粗线。
“还有吗?”这三个字又重复了一遍。
尤天白觉得自己再说下去,还是一个情感纠纷的结果。
“没有了。”他的笑容尴尬又不失礼貌。
直到老杨结束询问,尤天白都没再说一个长句子。杨警官喝光杯子里的茉莉花茶,如同畅饮一杯啤酒后长叹一声,接着转身离开。
一切回到最开始的地方,时间回到一小时后。
卫生间的玻璃门还关着,休马在门口无所适从了一阵,最终选择回到沙发前。尤天白自己抽空买了个机顶盒,所以现在的电视终于能如愿以偿的播送新闻联播了。
电视打开,屏幕映出深蓝色的新闻背景,音量开得小,主持人的嘴张张合合,什么都听不真切。
但是坐在沙发上看着屏幕等尤天白出来,再去承认自己对他撒过的慌——这简直太过煎熬了。
所以他又从沙发上起来了,回到卫生间门口,毛玻璃里传来水龙头打开的声音。
尤天白出来的时候,差点直接跟休马撞个满怀。
“你站这儿干什么?”尤天白的语气听起来还算正常,但他着实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说罢推了推休马的肩膀,示意他别干站着。但这次休马没顺着他的意思走,只是杵在原地,像根木头。
发觉身后的人没动地方,尤天白回了头。照不到光的廊间,休马依然没抬起脸来,隔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我不是故意跟你撒谎的。”
尤天白张张嘴,语气有些无力:
“我知道。”
但除了“我知道”,他也说不出来别的什么。
“但是你不生气吗?”门边的人猛地抬起了脸,目光里满是不解和委屈,“他说过那样的话,他的目标是你和我,而我却什么都没跟你说过——你不感觉自己被欺骗了吗?”
他越说越快,最后的尾句带上了颤音,他好像在发抖。
尤天白默默转过头来,正对他。与休马相比,他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尤天白问:
“你是说他说的那句‘叫得好听’吗?”
问话一出来,房间里似乎更安静了。休马只感觉每下心跳都像在敲着自己的嗓子眼,他偏开视线点点头,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迎接尤天白下一步的反应。
尤天白深深叹了一口气,靠上门廊的墙,仰头看向某个不确定的方向,然后说:“大概是孙久和他说的。”
明明身为厂长没和任何人透露尤天白的身份,却随口跟一个中年下属说这种话——即使置身事外去想,这事也跟明明走在人行路上却踩到一坨人屎一样恶心。
休马别过脑袋:“我可以现在就去揍他吗?”
“你开什么玩笑,”但尤天白没转头看他,语气没平时那么中气十足,“他不是在拘留所就是在取保候审,你要去夜闯警察局吗?”
他不说话了。尤天白的视线还是在瞄着旁边,他脸上的神情不太好形容,心跳进喉管的感觉还没消退,休马低着声音问:
“那你不跟我生气吗?”
或许应该生气。
“生气?”尤天白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我有资格生气吗?你忘记那时候你说什么我都不闻不问了吗——我只是在犯贱,我觉得逗你很好玩,我也没想过会真的和你走到一起去。”
他从来没在休马面前露出过这副样子。
“即使你那时候真跟我说严书记在跟踪你,我也只会当你在开玩笑。”说到这儿,尤天白竟然笑了一下,但此时的笑在他脸上也只有对自己的嘲讽,“无所谓了,他们怎么说我都好。反正无论我怎么猜想,实际说出来的都会比传到我耳朵里的脏得多的多。是我自己干的,是我自己叫的,他要说的话也绝对不是谎话,算我自作自受吧。”
话说完,尤天白脱力一般靠回墙上。他抬起手来扶着眼眶,低声说:“不如你先回家吧,剩下的事情我解决完了再去见你。”
但是谁都能听出来,他这句推拒更像是挽留。
休马才注意到,门廊上不起眼的地方挂了一个石英钟。没人说话的时间里,顿挫的秒针声像极了脚步,一个人走过,两个人走过,无形也无色的人来来往往。
他发现尤天白在哭。这是在一起之后,尤天白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休马终于挪动了步子,随着石英钟的秒针声一起,来到尤天白面前。他抬手扶住尤天白颤抖的肩膀,把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颈侧。
等耳边的人抽泣声减弱,休马把手向前,伸到了他的后背和墙壁之间,轻轻把他压向自己,然后小声说:
“别赶我走,好吗?”
第96章 我不跑。
晚上六点半,尤天白从休马的颈窝里抬起了脸。
哭过之后的脑袋昏昏沉沉,他感觉自己像是短暂昏过去了一次,房屋里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不真切,仿若隔世。
他们正依偎在沙发上,两人之间是条被纠缠得像麻花一样的毛毯。一开始是休马扯过来的,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两人之间,又逐渐铺展在了不知道谁的屁股底下,现在想拔也拔不出来了。
“你饿了吗?”尤天白问休马。
他恢复了往常的语气,就是鼻音有点重。不过休马的注意力不在吃上,他盯着翻找手机的尤天白问:
“你刚才让我回去不是真的想让我回去吧?”
“我说了不是了。”尤天白还在找,这个问题他刚刚已经被问过了三遍。
但显然少爷还是不够满意,他猛地抓住了尤天白的手腕,硬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接着要求道:
“你认真看着我再承诺一遍。”
特幼稚。
但没有办法,尤天白就是会宠着。
他收回了翻找毛毯的手,扶着休马的颈侧摆正他的脸,额头相抵,然后认真说:“我绝对,绝对不会把你从我身边赶走,也不会让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表情恳切,一字一顿。尤天白很少把语气放得这么慢,所以听起来特别可信。
但是休马没主动挪开,还在咫尺之间和尤天白对瞪。片刻之后,尤天白发现他在用额头和自己较劲。
尤天白“啧”了一声,抬手把休马的下巴推开了。那人也不生气,就着他的力气仰面倒下去,还在傻乐。
休马在沙发上仰面躺了有一会儿,尤天白还在窸窸窣窣地翻找不停,还时不时把他的脚搬起来,看看手机有没有被卷进两人之间的漩涡中。
“说真的,你刚才看到我手机了吗?”
答案是当然没看到。休马由着他找,懒洋洋回答道:
“不知道,可能吵架时顺手扔了吧,我改天再给你买个新的。”
这小子可能饿傻了。
尤天白没去管他,也懒得再接着找了,支起膝盖瘫了回去。两人重新躺回沙发后,休马却忽然一个猛子坐了起来,视线找到尤天白后,他问:
“你,最开始捆我的项圈还留着呢吗?”
啊?
尤天白瞠目结舌地瞪了他一会儿,才想起来说的是松花江支流上的那次。
项圈扣上,锁扣挂好,还差点把少爷带到了大河里去。不过归根结底,缘由是一个当时尚且盛气凌人的尤天白碰上了一个当时尚且口无遮拦的少爷。
“你要这东西干嘛?”尤天白完全摸不着头脑。
休马重新歪倒了,身子向这边靠了靠,下巴压上尤天白的膝盖,眼睛向上看着他说:
“拴着我,我就跑不掉了。”
尤天白静悄悄看着他,然后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怪?”
休马似乎对他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又把手攀上了他的膝盖,双手扶着,下巴枕着,顺便左摇右晃的,语气像是在耍赖:“这不是想让你开心点吗?”
确实。虽然尤天白嘴上这么抱怨着,但其实也在跟着少爷笑了。他掐着少爷下巴叫停这场闹剧,然后抬手指电视柜。
“左边的柜子里有个拆封的。”
效果拔群。少爷当场弹射起步,直接从沙发来到了电视柜。不过这款和尤天白最开始给他戴的有些许不同。
纯黑色的,没有蝴蝶结和铃铛装饰,只是简单的皮革和搭扣。
休马翻来覆去看了看,又问:“这也不是上次那款啊?”
尤天白抬抬眉毛:“不好看还是不喜欢?”
倒也说不上不喜欢,但是款式怎么看都有点——名不见经传的骚。
少爷深吸一口气,然后迅速把项圈推到尤天白的手里,压低声音说:“帮我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