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手机开机,灯亮起来,等几条无用的通知闪过,休马的视线又定在了那条短信上。
没有新增,发件地址显示的是黑龙江。
他有种预感,他知道这封短信来自谁了——其实很显而易见,除了那个人,也不会有人把他视作抢夺尤天白的劲敌。
挺不齿的,挺没劲的,但他不是不能接受挑战。
休马抬起眼睛来看调料瓶,估计这些也同样出自那人之手。
挺烦的。
作者有话说:
少爷,但是人夫感,怎么不算是一种少年得志
第54章 “你太嫩了,不够辣。”
“说了让你呆着别动了,怎么还下楼买几瓶调料呢?家里明明都有。”尤天白捡着料理台上的调料瓶,嘴里抱怨起来。
他身后,休马熟练地一颠勺,火光冲天之中说了一句:“贵的调料不好吃。”
“你买的也不便宜啊,”油盐酱醋一扒拉,居然还有一瓶洋酒,“你怎么还买瓶酒呢?”
尤天白不怎么懂酒,但知道这瓶绝对不便宜,小区这么偏,估计少爷是直接去的进口超市,挑出一瓶最贵的拎上了。
“来你家做客怎么也得有见面礼吧。”灶火一关,休马回答他。
其实不只是为了当见面礼,就是为了从头到脚压过那几瓶调料。
但从尤天白这边看,只觉得忽然提出来的这小子没安好心。
菜出锅了,尤天白侧着身子给休马让地方,厨房不大,他和少爷两个人在橱柜之间互相挤了半天,你来我往,此消彼长。
“贵的我也不会喝,你给我带瓶二锅头我就满足了。”
尤天白把威士忌向着橱柜深处推了推,别再一不小心打了少爷的几千大洋。
休马看他,接着直接回答:
“那酒我拿去炖排骨了。”
“别介。”尤天白当场反悔,“有时间咱俩喝吧。”
餐桌摆好,许久没用的碗筷搬出来,房子里居然真有了点过日子的意思,少爷做了两菜一汤,都挺像回事儿,爆锅颠勺样样拿手,梅花骨汤居然还炖出了奶油色,尤天白端着汤碗啧啧称奇。
“改天你买几块里脊肉,锅包肉我也会。”休马一脸得意地坐下,指着菜,“先尝尝。”
尤天白拈了块地三鲜里的茄子,酱色炒得相当漂亮,味道也不错,就是有点烫,茄子滚刀肉一般在嘴里溜达了几圈才咽下去。
啥也别说了,尤天白竖了竖大拇指。
等嘴里的茄子咽下去,他把北冰洋的玻璃瓶向着休马那边摆:“改天咱俩还是下馆子吧,要是你给我做饭做习惯了,到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吃不着还觉得别扭。”
桌子对面的人没接话,默默用启瓶器开了汽水。
饭过三旬,尤天白还是没能很好地适应少爷是如此居家必备良品的事实,他对着面前扒空了的碗感叹: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有碰厨房的机会。”
少爷还在喝汤,他从汤碗上抬起眼睛:“你应该知道第一印象不可靠。”
“是啊,”尤天白完全没在意休马的话,“你第一次看到我什么印象?”
问得好,休马闻言撂下了汤碗:“我以为你是永远都不会有家的人。”
也不知道这是好话还是赖话,尤天白回身示意了一下,嬉皮笑脸道:“你这不就是在我家里面吗?”
“对啊,”休马把筷子放在空碗上,“所以说第一印象不可靠。”
厨房的暖色光打下来,每个人的细微动作都变得特别明显,桌子对面,休马的手指蜷起来,又重新放开。尤天白对这双手的印象不一样了,第一次见面时只觉得是双好看的手,现在他知道这双手的主人为了生活也很努力,好看只是表象,但尤天白还是忍不住盯着看,直到少爷的一句问话打断他。
“寒假结束后,你是住在这儿还是回长春?”
从短暂而美好的停泊回归到漫长无望的现实,尤天白用侧牙咬了下嘴唇。
“都行,很随便,我自己都不知道行程。”
只被问会让他觉得不爽,他决定把问题抛回去:“你呢?五月份该回去上学了吧。”
同样的,对生活的无奈浮现在了休马脸上,他回答:“去把论文补完,然后就该毕业了。”
“早上学就是好啊,休学一年还能提前毕业。”
尤天白不禁赞叹起少爷的聪明才智。少爷当然也一点不谦虚,他大言不惭:
“主要原因还是我聪明,要不早上学也挡不了延毕。”
要是这是两人刚一见面的时候,尤天白已经想好八百句挖苦他的话了,但现在不会了,现在尤天白已经见识过他在商户面前十秒心算大单子了。
尤天白眨眨眼睛,试着想象校园里少爷的样子。
“你毕业之后,是回东北还是在北京留下啊?”他问了个几乎每个人都会问到的高材生专属毕业问题,“北京挺好的,你就留着也不错。”
而休马准确直接地抓住了他逻辑中的弱点:“如果你真的觉得北京不错,为什么自己却走了?”
尤天白搭在椅子背上的胳膊晃了晃,他一笑:“当然是因为我不够聪明,呆不下去啊。”
真诚可以打败尴尬,休马一时无话,把自己的碗摞上了他的:“等会儿你洗碗。”
展望未来是不合理的,展望未来的前提是有未来,像洗碗这样的任务分配才是可靠的人生规划。
不过比起洗碗,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展望。
“等下,”尤天白把饭碗往旁边推,“先跟你说下明天海鲜酒楼的事情。”
正事儿来了。休马先前凑了凑,两人的脑袋近了些。
“酒楼挺大的,前后两个门,正门对着主路,有监控,没地方停车——”说着,尤天白拿过了旁边的筷子,一边一个当主路,酱油碟放在中间当酒楼,“我们从后门旁边的小巷子停车,这边有保健品店还有足疗店,停辆面包车应该不显眼。”
尤天白停住了,应该是在找家什,摸了半天找到了两瓣蒜,掰开,又并在一起,一块儿放在代表着后巷的筷子旁。
“这是我们俩。”他说。
休马不置可否,但是他有点不想被当成蒜瓣。尤天白显然不那么在意,他接着说:
“明天不用太早,饭店快中午才开门,我们赶在午高峰前蹲守在这里,然后等到——”
“等到机会就翻进去?”休马开始摩拳擦掌。
尤天白捏着蒜瓣没说话,抬头看他。休马胳膊肘拄着桌子,当场收了脸上的激动神情。
“咋了?”他问。
“你说你这莽劲儿是跟谁学的?”尤天白问他,“我也没教你什么事都硬着头皮上啊。”
休马欲言又止,他选择回避,要是深挖硬着头皮直管莽干的过往,他俩能拌嘴一整晚。
“我们乔装打扮一下,”尤天白继续,把蒜瓣向旁边靠了靠,一大一小,就仿佛寒冷佳木斯街道上的倒霉老板和他同样倒霉的少爷员工,“在车里蹲守,上午别着急,先摸清楚酒楼里的组织架构。”
一个饭馆还安排出了组织架构,休马撇着嘴听他讲,没想到倒霉老板居然能说得头头是道,把饭店里可能存在的包厢布局,客人构成,安保资源全猜了个遍,连男厕所小便池的排布都颇具研究,让休马啧啧称奇。
在尤天白终于讲完,扒了蒜皮就把代表着休马的那瓣蒜往嘴里送时,休马的问题来了:
“你为什么忽然主动要帮忙找方慧了?”
尤天白无声地嚼了两下,接着回答他:“你太嫩了,不够辣。”
“啊?”休马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的是蒜。”尤天白把剩下的蒜瓣也丢进了嘴,“新蒜。”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一阵,看少爷没有退让的意思,尤天白把生涩的年幼蒜头咽下了肚子,张口说道:
“保健品店的活儿已经差不多干完了,如果没有方慧这事,我就该送你回去了。”
休马沉默无话,把胳膊从桌子上拿了下去,靠上椅背,对面的人继续说道:
“再加上,如果你来我这边只是带你搬了一寒假箱子,那多没意思,至少让你的实习证明上有点心得体会吧?”
少爷这边依旧无话,尤天白咂摸片刻,猛地被辣到了,新蒜就是有股闷声不响的劲儿,入口生涩多汁,等闭了嘴细品,它又开始爆裂地反击了。在他起身找茶水的时候,休马也跟着站了起来。
本来是想把盘子顺路端到厨房去的,但手碰上桌子,休马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说的乔装打扮,具体是指怎么打扮啊?”
厨房另一边的倒霉老板会心一笑,休马顿觉大事不妙。
第二天一早,明亮宽敞的站前光复路上,出现了一辆鬼鬼祟祟的五菱宏光,车身上贴着一副一看就是刚印出来的标语——白马仙儿演出剧团,崭新而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