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听到他的答案,孙久清了清嗓子,他整着西装外套上的纽扣,扬扬下巴问尤天白:“你来这边是要干什么吗?”
  尤天白深吸一口气,气氛缓和了些,但没缓和到哪儿去,他的手支上桌子。
  “老样子,还是原来的生意。”
  “可是你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往北走,已经过了长春很久了,现在还在德惠——”男人停顿了一下,“是有什么东西忘下了吗?”
  人总是有个毛病,被人戳到点子上时,会控制不住地向着自己的弱项看。尤天白也是,所以他在听到这话时向着左边的口袋看了一眼,然后他意识到男人也在看着他看的地方。
  “没有。”尤天白选择口头反驳,但这样听起来还是像狡辩。
  前任还在盯着他,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把自己的观点再说上第三遍,这对于一般人来说一定很意外。
  果然两秒之后,青年才俊孙厂长张了嘴:“所以我希望我们可以——”
  “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耐心终于消磨干净了,丢下这句话,尤天白当场转了脸,就在他站起来的前一秒,桌上的手忽然被按住了。
  男人已经贴了上来,西装外套蹭着他的绒衫,脸颊在他左侧,这样的距离,连擦在脸上的须后水味道都能一清二楚。所以尤天白屏住了呼吸。忽然而来的肌肤接触说不上厌恶,就是不适应,他没挣扎。
  “放开。”他压低了嗓音。
  男人没动,沉吟片刻后回答他:
  “我觉得我们从来没分手过。”
  尤天白面朝天棚上的银河,翻了一个丝滑的白眼。还是那句话,这要是五年前的他,肯定直接站起来掀人了,但是他承认自己变胆小了,连丢人都不敢了。他听到了一声深呼吸,男人好像在嗅他身上的味道。
  这下连司仪都在向着这边看了。
  行吧,看就看吧,这时候来个抢婚的就更好了,让司仪也饱饱眼福。
  但紧接着尤天白意识到,司仪并没在看他,而在看着他身后的门口。难不成真有抢婚的?
  想法冒出来的下一瞬间,一个凳子就擦着尤天白的脸飞了过去,没错,飞了过去,直砸在他面前的饕餮盛宴之上,把桌面上的一切炸开了花,碎裂声、摩擦声、脆响声,声声入耳,连桌角的糖醋鱼滑出去了大概两米。
  真浪费啊。
  可能是被吓呆了,这居然是尤天白的第一个想法。但他紧接着发现,椅子是冲着他过来的。
  盘子碎裂响终于停了,大厅里安静了那么一秒,紧接着就是惊叫声、逃跑声和怒骂声,甚至还有人在乱中叫好。男人已经缩回了身子,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尤天白,被这样的眼神瞧着,尤天白定了几秒,接着缓缓回过头,随着全场目光一起向门口。
  大堂的灯已经开了,围观的人像等待喂食的鱼,脑袋统统朝着这场所谓的抢亲事件的正中心——一位惊艳登场的砂金色头发的帅哥。
  要命的事情来了,又是这位长得很眼熟的帅哥。
  就如同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上午十点,休马的每次登场都能给尤天白惊喜,无论是在别墅门口,还是在婚礼现场,无论是作为敌人,还是作为敌人——就没有一次能好好见面的吗?
  休马立在大厅之中,仿佛怒发冲冠的龙王太子,手里是第二把折断的椅子,椅子腿隔着五米远的距离,直指尤天白的鼻子尖。
  在全场观众的注视下,休马开口了:
  “我想要的东西都会去争,拼命争,争到为止。”
  这什么意思——而且第一句为什么是这句?尤天白抬了抬眉毛,努力压住变化着的表情,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开始加速了,他在做一个决定。
  “所以,”休马的声音穿过大厅,“你不能把我丢在路上就跑!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一定会追上你的,我会追上你的!”
  不可否认的是,这两句话加上现在的场景,好像产生了一些不可解释的歧义。人群由惊愕转为了猜疑,就连尤天白身后的孙久都注意到了变化,他也站了起来。
  “你不是说你口味没变吗?”男人的声音有点抖,第一个字甚至还破音了。
  尤天白想笑,也真的笑了,他盯着休马,展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
  男人走近了,好像还崩起了一块碎盘子,他问:“这就是你忘在长春的东西?”
  是的,忘了一个正常人一辈子都可能看不到的帅哥,尤天白真的想这么回答,但眼下还是忘了的东西比较重要。他没转头,回身甩开了男人拉着他的手,向着门口去了。
  休马盯着步步紧逼向前的尤天白,把手里的椅子甩出去,残骸横飞了几米,停在人群之外。他抬高视线,眼睛向下俯视着眼前的人,尤天白在与他四目相对,第一句话就差点把他推个跟头:
  “你能来真好。”
  这次换到休马惊愕,尤天白抿嘴收起了笑容,低头扫向他小腹的位置,休马被他看得有点发愣。
  接着尤天白压低声音迅速说:“陪我打一架吧。”
  说完,他抬起脸,在大厅柔和的暖光之下,这位即将三十岁男人的脸洋溢起幸福。
  然后休马的脸上就挨了一拳头。
  作者有话说:
  谁能不在面对年轻帅哥的时候当场变换口味呢?
  第16章 你同情我?
  尤天白揣着两根老冰棍回来的时候,休马正靠在车门上,他的鼻子已经不流血了。
  “要冰一下吗?”他递了一根给休马。
  休马没拿走冰棍,只是抬头看他,鼻子尖上还留了点血痕。
  “你不去医院看看吗?”休马抬手指他侧面,“我觉得你肋骨断了。”
  “不可能,断了不是这种劲儿。”见休马没接冰棍,尤天白自顾自地靠在他旁边,顺手把老冰棍贴上了自己的下巴。
  “你说你,为什么光往我脸上招呼。”
  尤天白目视着前方,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一句。休马侧过脑袋瞄了他一眼,回答他:
  “我明明也给你肋骨了一脚。”
  “嗯,干得漂亮。”回答他的是一句毫无赞扬之意的赞扬,相当尤天白的风格。
  对话断了,休马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关节,红了,是揍出来的。
  “但是你脸上看不出来,没明显的伤。”休马决定给自己找补一句。
  “我比较抗揍,”尤天白答得直接,“但是你不一定,明天没准儿要肿,我第一拳可是用力了。”
  少爷犹豫片刻,把尤天白手里的另一根冰棍抢走了。
  两人打的那一架挺痛快,两人都没收着,但警察来得很快,所以在意犹未尽之中结束了,不过意犹未尽也是好的,如果真尽兴了,尤天白可能就没那么信誓旦旦不去医院了。
  那男人呢?好像跑了,警察来之前就跑了。
  面包车停在高速公路边的停车场里,面朝呼啸着的大路。今天的天气没那么晴朗,也不那么冷,和休马一起靠着车的五分钟里,尤天白居然感觉到了难得的平静。
  没有欲求,没有想法,就像刚才的一架把过去的恨意都打没了,他们就像是刚掐完一场的小学男生,在学校门口拿着冰棍。
  尤天白决定打断这场舒适的沉默。
  可还没等他找到话头,就被少爷抢先了:“我会跟着你一起去黑龙江的,全部完事后再回长春。”
  尤天白插着口袋看他,没想到少爷已经开始吃冰棍了。
  “我也没说不然你跟着啊,跟着吧。”尤天白回他,“还有这是让你冰脸的,不是让你吃的。”
  少爷“嗯”了声,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半晌过后,他望着前方说:
  “我想要的东西会拼命去争。”
  “你说过一遍了,在大堂对所有人说的。”尤天白提醒他。
  “但我这次要对你说。”休马把话顶了回来。
  两人都没接茬,沉默了有一会儿,休马说话了:“我现在还不想走,这条路上我挺开心的,所以接下来你还是我老板,你说不行,也不行,我会跟你走到尾巴的。”
  尤天白一时语塞,眨了眨眼睛:“你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像小孩子说胡话。”
  休马把雪糕棍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毕竟在你的胡言乱语里,你还是我舅舅。”
  天空有几只乌鸦飞过,休马站直了身子。
  “作为老板,你会公平待人的吧。”他问尤天白。
  尤天白转头看他:“不然呢?”
  “把我扔下去这件事,”休马从车边走到了尤天白面前,老板的视线跟随着他,“你是不是应该也让我在打你和掐你之间选一个?”
  尤天白笑了,慢慢站直。这小子真会做生意,有学到他这个当老板的样子。但是当休马揪住他领子时,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后腰靠上车门,一动不动。
  居然是来真的。
  拳头挥起来,尤天白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结果等到的不是血沫子横飞,而是脸上的一片黑。他的帽子被扣回到了他自己脸上,就像当时盖在休马头上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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