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过这场欢欣雀跃并没有持续太久,尤天白刚刚身心舒畅起来,就在前面的路上看到了点什么。两三辆车,三五十人,站在辅路的低洼处向着水面看,好像是车祸。
果然话不能说满。尤天白咬着牙呼出一口气。
他吸取了修车师傅的忠告,提前一百米就踩了刹车,面包车吱吱呀呀地停到了辅路前,休马还没从炸毛状态回过神来——他居然都忘了骂尤天白。
“看到没有,”尤天白向着车外一指,“这就是随便说话的下场,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也不知道副驾驶的小子听进去没有,直接开了门下车,把另一人留在了车上。
太阳埋在地平线下半截,天还没到彻底黑的程度,前面被堵的应该是一伙人,车是一个型号,路上站的人也是同一幅打扮,一样鲜艳的花绸布衣服。
绸布衣服?
尤天白的脚步慢了一瞬,往嘴里送着的烟也停了,离他最近的阿姨好像听到了动静,回过了脑袋。这不回不要紧,一回头尤天白直接把烟掉在了地上。
浓妆艳抹、花枝招展、花红柳绿,白脸上贴着漆黑的鬓发,阿姨一脸的莫名其妙。
“小伙子哪儿来的——你是后头车的司机?”
看着小伙子低头捡烟,阿姨很是不解。
“怎的,太冷了?”
“没有,”尤天白掸了掸烟杆上的雪,重新把它叼回嘴里,“您打扮太新鲜了。”
阿姨手里的花手绢都捂上了嘴,连说了几次“小伙子嘴真甜”,而且事实证明,嘴甜当真算是个优点,几个阿姨把后车下来的帅气小伙子围起来,七嘴八舌地道起了刚才的情况。
这三两辆车确实是一伙的,是辽宁过来的二人转演出团,今天从省城表演回来,准备找地方歇脚吃铁锅炖,没想到在过洼地的时候往水面上一瞅,看到了半截车影子,为什么说是半截呢?尤天白顺着阿姨们的粉手绢往冰面上看。
一辆和尤天白的“站得快”同一款式的灰色微型车正倒插在水里,应该是沉到一半就冻上了,现在看起来还挺平稳。
“我们以为是谁家车不小心进去了,结果我们同行的司机忽然瞅见那车里好像有人。”
有人?
说车里有人的司机正在一边卖力地打着电话,但听起来不是道路救援也不是报警,好像是在和朋友侃。
是的车上绝对有人——是我先看到的,我就说我眼神好——这没准儿是重大刑事案件!
唠得震天响。
尤天白眯起眼睛向冰面看,怎么看都是辆空车,他隐约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尤天白琢磨了一下该怎么和阿姨解释,“直接走?”
“直接走?”阿姨笑得开怀,“那哪儿行,我们不走是想把车拽出来,都走到这儿了怎么能不帮忙呢?”
这时阿姨好像忽然思索到了什么,在尤天白不声不响地计划撤退时,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看你们都手脚麻利的,能不能帮我们个忙,把车拉上来?”
尤天白淡笑并拒绝:“这个有点——”
等等,你们?
夕阳下的冷风里,尤天白一个猛回头,休马正站在他旁边,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
“好啊,我们帮忙。”
同时利索地答应了阿姨们的请求。
和这位忽然伟岸起来的黄毛小子相比,尤天白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不靠谱的奸商老板。
“我不是让你别出来吗?”尤天白问他。
“你可没说。”休马侧过头小声回答他。
确实没说,尤天白回想了一下,他大概是在脑海里劝诫过休马。
这时伟岸的黄毛小子替他做起了总结:“总而言之,我们可以帮你们。”
“你等等,”奸商老板提出了反对意见,转头向着阿姨们,“我们需要先单独说两句。”
面包车的向阳面上映着落日余晖,休马几乎是一路被尤天白拖着领子,接着抡到了车门上。
“你什么意思?”尤天白喘着气问。
拖个比自己高上四五厘米的人果然费劲吧。休马整平了领子。
“没什么意思,我也信命,我觉得应该经常做好事。”
他刻意站直了,以凸现自己和尤天白的身高差距。尤天白叉着腰别开脸,向河上望了一眼。
“你知道怎么拖它上来吗?”
看着尤天白发脾气,休马却显得格外纯良,他点点头:“知道。”
“知道你更应该藏着啊!”尤天白“砰”地摔了一下他身旁的车门,回过脸来盯着他,“藏着东西很难吗?”
身高完全不影响尤天白的发挥,他仰脸盯着休马的时候,寒气逼人的感觉更重了,休马的喉结动了一下。
“我自己来,你不用管。”他回答。
尤天白转身就走,站在两米开外点着了烟。
“但你的车要借我。”
“坏了怎么办?”尤天白转头盯他,眼睛是红的。
“我那辆赔你。”休马的语调还是稳的。
这交易似乎不亏。
“我的车我来开,”尤天白把刚抽了一口的烟摔在地上,烟灭了,他缓缓抬头,“其他听你的,表演吧。”
作者有话说:
背景可疑奸商老板与乐于助人的道德标兵员工
第10章 情趣项圈!
休马面朝河面站着,身后是翘首以盼着的二人转队伍,还有夹着烟没去点的尤天白。这不是一般的河,如果按照水系来算,这儿是松花江的支流,一路向上走就要到查干湖了。
“我说,”少爷顶着夕阳回过脑袋,“你能不能把车开得离冰近一点?”
即使刚生过气,尤天白也不得不承认他这张脸离远了依旧好看,从一边阿姨兴奋地窃窃私语中,他也能体味到只要脸长得够帅,再黄的毛都不影响人们为之心碎。
“我不会开到冰面上去的!”
尤天白一步也不想往前走,离远了向着他喊。
“无所谓,”休马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向着这边来了,“我够得到。”
其实坠河的车离岸边并不远,顶多是两米的距离,但是立春以后冰层就松动了,也没人敢往水上去,难不成这小子想要借着力奋勇一跳?尤天白把夹着的烟重新放回了烟盒里。
没关系,反正车坏了就可以开法拉利了。
按照少爷的意思,尤天白把车开到了河边的泥土底上,他望着手拿缆绳的小少爷,沉默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休马倒是没理会他饱含挑衅意味的模样,后退几步看了看车顶,接着看尤天白:
“帮我拿着。”
尤天白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被他扔过来的外套砸了个劈头盖脸。
落日的金光灿灿之中,休马迎着风跃上了车头,缆绳拽着他往下坠,他伸手就摸到了前面的车,如履平地,步履生风,明明一米八几的个子,从水面到车顶却没有丝毫的躁响。
直到人群里开始吵了,尤天白才意识到那小子已经成了,而且他扔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向下掉。等他拿稳了手中的加拿大鹅,抬眼就看到休马站在自己的车顶上,风吹着他的短袖在飘,他第一眼先回头看了尤天白,笑着看的。
等等,短袖?
是的,我们少爷就是这个样子的,零下十五度的结冰河面上也要穿短袖,年轻人,体力就是好。
休马的笑转瞬即逝,他已经转过脸去看那群欢呼的阿姨了,尤天白还在冷风中仰着脸,视线定在被风卷起的砂金色头发上。
这种被人第一眼看去的感觉既好又坏的,他知道休马这只是一个小孩子心态的炫耀——看吧,我就是行——他确实行,但这种神情应该出现在课堂上,应该出现在体育场上,不应该出现在欢呼声此起彼伏的冰冻河岸上,更不应该出现在尤天白身上。
成功宝宝还在车上享受着众人的鲜花掌声,尤天白退了几步向车顶喊:
“下来吧!”
回答他的只有叔叔阿姨们的欢呼和尖叫。
尤天白没再说第二句,开门进了主驾驶,手刹、换挡、油门,车顶没有他期待中的跌倒声,车扽直了缆绳,成功宝宝忽然从主驾驶边冒了出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从车上摔下去了?”休马的手肘支在车窗沿上,语气中有一丝得逞的兴奋。
开车的人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我不会给你交医保的,小心冻死。”
休马这副打扮很扎眼,特别是在所有人捆成粽子的冬天,看着就足够让尤天白起鸡皮疙瘩了,但休马还在满怀兴奋地盯着他。
等表扬吗?
尤天白向后让了下,用下巴示意他看副驾驶,外套在那里。
好像又被休马看了一眼,接着车外的人支着车窗伸长了手臂,胳膊从尤天白面前过,外套又结结实实在他脸上滚了一遍,至此,尤天白得出两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