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所以他不敢多吃饭，不敢不学习，在家说话不敢大声，学校有事不敢告诉家长。
常淑云生病住院之后，常玉更不敢因为自己的事打扰到徐章。在学校和别人打越来越狠的架，伤口永远严严实实遮在外套长裤下面，不敢让徐章察觉半分。
他以为自己考出去就好，赚钱慢慢还给常淑云还给徐章，再多赚点钱回报一直关心着自己的姑姑。所以姑姑怎么能死在他马上就有能力养活自己的前一步呢？
这都是命运安排好的吗？
他生来就是一个只会给身边人带来灾厄的扫把星？
两人靠得很近，碍于徐章和徐艺多还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常玉说话的声音也不大。
几乎是头靠头耳贴耳地在交流。
亲密得有些过分了。
当事人并没意识到，但坐在对面的徐章全都看在眼里。
他想起上次在派出所和许越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唯一一次见面，心里渐渐浮起一个隐约的猜测。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老婆在手术室生死未卜，他实在对这个自己并不太关心的拖油瓶侄子没有太多关心。
许越的声音也压得低，贴在常玉耳边，“不是的常玉，你也是命运的受害者不是吗？”
受害者？
第一次有人这样定义他。
安慰也好，就算只是安慰也好。
常玉强撑着想扯出笑来让许越放心，面部肌肉却硬邦邦得像石头，怎么也挤不出任何笑意，只能哭着一张脸“呵呵”一声。
“我真的是从未来来的。”
许越还在坚持他的说法，前半句的确本就是实话，说出去丝毫不心虚，“姑姑真的不会有事，待会就完完整整推出来了，之后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你信我。”
他扯谎的本事实在是炉火纯青，真假掺杂的一段话，眼睛都不眨地就这样盯着常玉任由后者怀疑地目光扫过一次又一次，真诚到他自己下一秒都要信过自己一番话。
常玉点了点头，虽然还是并不信这样奇幻的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理由，心里却莫名放松了些许。
好像潜意识里觉得只要是许越说的，就可以试着信一信。
只有许越知道自己此时心跳如擂鼓，对接下来的事情走向没有半点信心，不比在场任何人担忧常淑云的手术结果。
时针缓缓又跳两个格，手术室上头那道愈发猩红的灯终于一瞬间彻底暗下去。
四个人同一时间站起来凑过去，心脏一瞬间提到最高处，生怕接下来的结果导致心脏重重砸下，化作几瘫肉泥。
第44章 手术成功
“手术很成功。”
啪。
心脏掉下来了。
但稳稳当当，有惊无险。
常玉紧绷了几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徐章也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小姑娘站在一边喜极而泣，差点失去妈妈的痛苦此生不愿再经历第三次，她迫不及待开口问：“那我现在能去看她了吗？”
医生摇摇头，“手术刚结束，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确定完全没有生命危险后就可以探视了。”
许越和常玉都没顾得上徐艺多和医生的交谈，“成功”两个字的话音落下，许越激动地转身紧紧抱着常玉亲了两口。
所有人都沉浸在常淑云抢回一条命的喜悦之中，常玉没在意许越过头的举动，医生和徐艺多也没关注这边的动静。
只有徐章，无意间瞥见两人似乎有点超过友谊线的奇怪举动。
他皱眉，盯着常玉被抱着的背影看了十来秒，才收回视线跟医生询问老婆目前的具体情况。
许越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界，连忙松开手和常玉分开。
好在后者并没在意，他回过神才想起自己捏着许越的胳膊掐了好几个小时。眼眶里蓄起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擦去，垂首便看见许越右小臂上鲜红的掐痕迹。
他下手没轻重，好几个地方都掐破皮溢出了血，许越却全程跟个没事人一样一声未吭。
许越察觉到常玉的视线，下意识把手臂背至身后，“没事。”
常玉敛眉，没说什么。
常淑云的手术在脑部，手术成功也不能掉以轻心，需要先送进重症监护室观察四十八小时起步。
在场的三位家属当然都没有任何意见，徐章嘱咐徐艺多跟着常玉，匆匆忙忙跑去缴费。
几人被允许隔着监护室的窗户看常淑云，刚结束手术的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床畔被大大小小的医疗设备堆满，整个人都被掩埋在医院独有的白蓝色调之中。
几人只能通过她胸口微小的起伏确认她生命的存在。
徐艺多看着看着又开始小声抽泣，常玉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安抚。
一时间三人谁都没说一句话，却不约而同在心里为病房里的女人祈祷健康。
手术结束了，许越终于抽出空来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
他们已经把懂事的常玉当自己半个儿子，儿子的家人生病，他们关心也是无可厚非。
所以陈晓燕电话接通第一句话是询问常淑云的情况。
在得到好消息之后那边两人也松了口气。
此时已至凌晨，店里早就关门休息，两人心里想着事始终没睡，此时才想起去休息一会睡个觉。
“钥匙给你放后门的地毯下面，你到时候自己开门进来，就不给你留门了。”
两人来医院来得太急，许越没顾得上拿钥匙。
许越想都没想道：“不用放钥匙了，我明天天亮了再回去。”
“也行。”
想到常玉，陈晓燕心里首先浮起的情绪是心疼。
这孩子这么懂事，今晚肯定睡不着觉也不会主动休息，儿子留在那边陪陪他也好。
挂了电话，一直在一边张着耳朵听的许传勇赶忙询问情况，生怕自己漏听了什么信息。
“人已经救回来了，但还不能彻底放下心来，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行……不过最大的难都过去了，她是有福的人，肯定没事的。
“儿子要在医院待一晚，晚点再回来——咱俩明天干脆也歇一天吧，去医院探望一下？”
许传勇想了会，“过两天再去吧，她现在不是还在重症监护室？我们去了也不能探视去了也没什么用，这几天让儿子在那多陪陪常玉就得了。”
“也是。”
这边许越挂断电话，一回头却发现常玉和徐艺多都不见踪迹。
他有些担心，四处找了一圈还是不见人便掏出手机打算打个电话。
号码还没拨出去，就看见转角处常玉拎着个小塑料袋回来了。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常玉先是提了嘴徐艺多，“我让她去买饭了，一路上她和我姑父估计都没顾得上吃饭。”
然后才从袋子里掏出碘伏和棉签，“今天……谢谢你。”
许越还想把手臂藏起来，却被常玉眼疾手快揪住往外拽。
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还犟，许越干脆撇撇嘴，任由常玉涂药。
“是不是我就算把你肉掐掉了你也不知道叫唤？”
“你哪儿能有这么大力气，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常玉：“……”
看他还有气力跟自己斗嘴，常玉也懒得说什么温情的话。手里的棉签一使力，坏心眼地在许越某个破了皮的创口上按下去。
许越被猝不及防的痛感吓得抽了下，抬眼就看见常玉直直盯着自己在笑，也跟着开始傻笑。
“我真没事，晗晗、”
“再叫掐死你。”
常玉这下是真没辙了。
这人怎么真跟个智障一样。
“随便涂涂得了，”许越不觉得自己手上这点伤算回事，“你靠着睡一会吧，我在这儿等你妹他们回来。”
常玉手上使力，把许越打算抽回去的胳膊牢牢固定着，细致给他每个创口都涂上药水。
最大的几个伤口还认真贴上创可贴才满意着放开。
他的确累得不像话，本来体质就不如许越，今天一整天也没顾得上休息。此时精神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格外疲惫。
这种时候也顾不上跟许越假客气什么。
他点点头，偏身靠在墙上假寐，“他们回来了你叫我一下。”
常玉不愿意靠着许越，后者也不强求，只是乖乖坐在他身边守着。
凌晨的医院很安静。
重生之前许越就因为常玉的病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整日整日地待在医院。
他对医院的气息早就熟悉得不像话，这半年频繁跟着常玉来探望常淑云，反而比常玉和常淑云还要适应医院的氛围。
这个点大部分病人都已经进入梦乡，整层楼也只有零星几名医护人员坚守岗位，远处偶尔传来一阵隐约的脚步声，但很快一切又陷入寂静。
耳畔只有常玉渐渐由浅到深的呼吸声，刚才还决定只是稍稍假寐一会儿的少年，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之中很快陷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