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尽管那些原主可能都已不在阳间,万一以后在阴间碰到呢?
  天星眨了眨眼,离开这座空荡荡的庄园。
  这边的扫完了,她可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
  巨蟒腾空而起,浮游于青空。
  天星立在长空之上,远远瞧见那边的盛宴开席。
  即使飞于长空之上,宴会上的丝竹管弦依然声声入耳。
  弹吧,吃吧。
  天星愉悦地想,这可能是你们中州仙门最后一次吃席。
  她将方才的留影石往身侧一举,任由虚空中一道漆黑的锁链将之卷走,自己则驾驭着巨蟒往下一个目的地天下第一宗而去。
  不争门的山门,也并不远。
  *
  无衣庄周围,蒹葭在风中摇晃,水畔洗衣的农妇一个抬眼,瞧见有盏盏灯火从水中升起来。
  这青天.白日的,谁在芦苇荡里放灯?
  她擦了擦眼再去看,又不见那灯火踪影,便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眼,没有放到心里去。
  只是她衣服洗着洗着,忽然觉得周身寒凉起来。
  抬头一看,与她一同在这片水泽干农活的村民也纷纷打起哆嗦,个个搓手跺脚,互相抱怨。
  真真儿怪了,早上还出大太阳,这会儿怎就这么冷?
  这几天日头都大,刚刚不还热火着么,怎么回事?
  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越来越冷了,万一冻出个好歹来,可没多余的银子看病。
  对对,我们先回去吧。
  干活的村民们相约着提前归家,唯独最先的农妇回头又看了看,总觉得那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里,藏着好些个东西。
  真要她说是什么东西,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只好跟着大伙儿离开。
  这片芦苇荡的人气消失后,忽有一盏盏纸糊灯笼从水面上升起,越升越高。
  整座无衣庄都被这无穷无尽的灯笼笼罩,只是白日腾空,艳阳普照,灯笼又升得极其高,便无人发觉它们的存在。
  寄香台上,又过了几轮比试。
  云里兰反复擦拭着自己的无名剑后,将长剑横举在身前。
  冰凉剑身寒光闪闪,映照出她冷漠的容颜。
  而后,她朝着高台上首的人看了一眼。
  人群熙熙攘攘,高台上的那人似是不经意间回望,而后很快撤开眼神。
  坐在上首视野最好的位置之中,林老夫人旁观了几场演武,忽然道:风致,你也下去试试身手罢!许久不曾见你动武,甚是怀念。
  立刻便有关注她们的某位宗主开口:老夫人说的是,林仙子何不下去一试?总不好长久与我们这些老东西待在一块儿。
  随声附和者众多,皆要林风致莫顾念他们,和下面的年轻人们一起交流经验方是她该做的。
  林风致噙着弧度从未变过的微笑,先看过了最上首的白发老者,见其点头后方才道一声歉,乘风直下高台。
  落入场中央时,云霞一样的披帛随风舞动。
  她转过身,原本吵闹的演武场上顿时寂静无声。
  林氏风致,来讨教道友高招。她优雅拱手,在其他人或跃跃欲试,或游移不定的神态中朗声道,云仙子,可愿下场与我一试?
  众人皆看向林风致的目光所向,只见人群的尽头走出一高挑的年轻女子,唇不点而朱,眉不描而黛。一身杏黄劲装,英姿飒爽。
  她长剑斜指地面,缓缓而来:有何不敢。
  两位年轻人一左一右立于场中央,一人持无名剑,一人双手握名兵。
  无形的气流在她们之间激荡,令场外旁观的仙门弟子们也莫名其妙紧张起来。
  林仙子用的可是东老门主亲赐的双剑,听闻是不争门的珍藏,其名为红炉点雪。那云仙子就拿着一把籍籍无名的剑来应对?
  这云姓修士,似乎是林仙子的闺中密友,只是不常在仙门走动。
  谁说不常在,她一直和那虹霜混在一起,瞧不见仙盟总务堂任务榜首的那一对名字?
  这位云仙子好好的,作甚要与那混在一起?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旁边的人显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捂住他的嘴:噤声,姜高宁只是退出不争门,可不是死了!说那虹霜的不是,你是要吃他一枪吗?
  被捂嘴的修士挣脱同伴的手,正要说什么,猛然感受到背后一阵恶寒,回头一看,只见他刚刚还提起的姜高宁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不远处,神色不善极了。
  他连忙转过身。
  虹霜拍了拍姜高宁的背,无声摇摇头。
  姜高宁点点头,不再关注那边的无名修士。
  场上两位年轻的修行者横剑而立,云里兰道:我竟不知,你何时改练了双剑。
  不好看么?林风致温柔一笑,你自用单剑,我持双剑有何不可?更何况这一对红炉点雪,乃是东老门主亲自赐下,以示对我的看重。之前好不容易见你,我偏生忘了带这一对名剑,如今有机会,可不得使给你瞧瞧。
  云里兰平静道: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那对留云藏风。
  很久以前,林风致所用的双兵,一把是老师赠送,一把是她自己在老师的指点下亲手打造出来的,锻造成的那天,林风致兴冲冲告诉她,她为自己的双兵取的名字,嵌了她二人的字在其中。
  现在,你还记得么?
  林风致掩唇轻笑:请吧!
  她一举一动标准至极,仿若提前设置好的机关人偶,完美无缺。
  云里兰闭上眼,提剑飞掠而去。剑风带起阵阵冰霜,些许雪花从空中飘下。
  林风致云霞般的披帛一端缠住自己剑柄,一端于她手中舞出满天长风。
  光影交叠,冰霜折射出绮丽的云霞,漫天霜花纷纷扬扬而下,肃杀又凄美。
  众人屏住呼吸,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死死盯着这场看似演武,实则暗藏玄机的比斗。
  她们似乎忘记了对面是重要的友人,一招一式劲道凌厉,却又因有着往日的默契,屡屡躲过对方的杀招。
  玉念生看得眼睛都直了:小姨,云姐和是在比赛?还是在跳舞?
  仪千风:
  忘记这里还有个傻小子,是真的没什么眼力。这就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罢!
  她无奈道:仔细看看,她们对对方没有一丝留手。
  藏在风雪中的杀机有多少,也许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林老夫人在上方旁观着她们的打斗,心中焦虑极了。
  之前,之前也没说会使她们打起来啊!这这这看起来都未留手,这可怎么办,她的风致九姑娘,你们都要好好回来啊。
  许是她面上表露的忧虑太过明显,东楹笑道:林老夫人不必担忧,她二人乃至交好友,必不至于两败俱伤。
  林老夫人道:那便借您吉言。
  这时,坐在众仙门宗主、世家族长最下首的仪千风朗声道:小王瞧着这一场,倒是比之前的比斗精彩许多。
  她这一句话似乎打破了什么,便也有仙门高层窃窃私语起来。
  东楹点点头:燕王说得极是,许久未瞧见身手如此好的年轻人。这一场观下来,老夫都有心下场指点一二。
  仪千风讶然:这并非仙盟演武,您这是
  东老门主想要指点小辈,也无不可嘛。
  这都是为了仙门的未来发展,老门主果真心系仙门未来。
  立马有几个小宗主拍马屁似的开口,个个谄媚至极。
  东楹叹道:我今日才得见那云仙子,竟觉得她与我那任性离开的弟子模样很是相似。倘若他也在此,我是愿意下场指点一二的。
  您是说,当年您那位还未来得及收入门下,念念不忘的好苗子虹霜?仪千风道,那真是巧了,虹霜此刻也在场下,他与云仙子一道来的。
  东楹:当真?
  仪千风:当真。
  东楹又道:燕王如何识得我那弟子?
  燕王面上浮现一丝尴尬,半晌,她拍了拍身边坐着的青年:小王这没本事的外甥当年差点死了,多亏虹霜救他一命,这才相识。
  东楹眯着眼睛看玉念生,只见对方畏畏缩缩,不敢抬头看他,一副软弱的样子。
  与他观测到的一模一样,一个养在人间的富贵废物,不值一提。
  就连唯一称得上不错的容貌,都不配出现在他的庄园。
  仪千风不动声色把玉念生拉了回来:小王与虹霜几面之缘,也觉此子天资出众,名不虚传。既然在场,老门主何不与其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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