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哈勒巴不耐烦地捏了捏眉心,手背青筋暴起,手中陶碗隐约有了崩裂的迹象。
  对方还欲喊些什么,被哈勒巴一嗓子吼停。
  “行了!”哈勒巴言辞间是竭力压制的怒火,“不趁着大宣内部政权不稳出击,还等着往日翻身吗?北匈已经被大宣压得太久了。北匈汉子们的骨头是铁铸,宁可死,也绝不屈服。”
  战火中,粮食基本都运往军营,供给将士,到头来挨饿挨冻的是百姓。
  入冬前,毡帐会用牛毛毡提前加厚,帐顶压上石块防风,白天烧牛粪,晚上就靠着余温取暖。
  阔阔披着不合身的披肩,紧挨火炉,即使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她扔要强撑起眼皮缝补手中的破毡袄。
  今夜不将袄子缝好,明天她孩子就会挨冻。
  突然,被压实的门帘外传来人声。
  “是我。”
  阔阔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裹紧披肩,一边挪走巨石,掀开门帘让门外的人进来。
  “阿爸?”阔阔惊了惊。
  孛边淡淡应了声,哑声道:“还有热奶茶吗?”
  “有。”阔阔从锅里盛了一大碗,递到阿爸面前。
  她不是阿爸的亲女儿,平时汗廷事多,阿爸很忙,不怎么来看她。
  阔阔试探道:“阿爸?有什么事吗?”
  孛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牵了匹马驹给你,明天试试。”
  铁血民族的年轻姑娘,不似母亲那辈躲在帐子里做零碎枯燥的家务,她们极度喜爱骑马,在马背上感受天地辽阔,感受到未出嫁前的自由。
  阔阔是北匈远近闻名的美人胚子,珠圆玉润,尤其是骑马射箭的时候,让多少血气方刚的汉子为之痴迷。她有个相爱的丈夫,后来战死,如今和自己两个孩子相依为命,从此,马啊,弓啊,她也就没再碰过了。
  阔阔不见喜色,轻声回道:“哪里还养得起马……”
  “这个不用你管,喜欢了就去骑一骑,兰朵不还嚷嚷着要学骑马吗。”
  阔阔还欲说些什么,孛边叹气打断:“我老了,老得肉都啃不动了,我这辈子没生出个一儿半女,到头来你倒成了我唯一的孩子。把兰朵和旭烈养大。”
  阔阔不再多言,应了下来。
  孛边作为败落的枯骨部首领,当晚没留宿,冒雪回了自己的毡帐。
  翌日是个出奇的艳阳天,阔阔带着俩孩子去骑马,小马驹很漂亮,兰朵和旭烈都很喜欢。
  兰朵看向母亲,推了推弟弟:“让弟弟先骑,我不急的。”
  阔阔看出了孩子们的激动,通红的面颊弓起,她笑得灿烂:“一起骑!”
  她一手抱一个,轻松地将两个半大的孩子抱上马背,自己则利落翻身,随意地攥起缰绳,稍一轻踢马腹。
  “抓稳了,阿妈要勒缰绳了!”
  “好耶!”旭烈兴奋地叫喊,引得四周邻居大笑。
  阔阔只让马驹跑了一小会儿,便停了下来,兰朵意犹未尽,旭烈闹了脾气:“不要停,让它继续跑!我还想骑马。”
  阔阔耐心劝道:“等开春了,阿妈让你骑个够,好不好?”
  “什么时候开春呀?”兰朵站在阔阔腿边,只到她腰部,扬起脑袋问。
  旭烈插嘴道:“阿妈骗人,以前春天也没带我和阿姐骑马。”
  阔阔顿住了。
  什么时候开春呢?
  阔阔说道:“不再打仗,就开春了。”
  旭烈问:“那为什么要打仗?不打仗不行吗?”
  阔阔无言,兰朵稍大一些,知道的事情更多,小声问母亲,生怕自己说的话惹人发笑:“大宣的坏人为什么那么多啊,总是杀不完。”
  阔阔皱了皱眉,沉思许久,然后蹲在两个孩子面前,一字一顿道:“不,打仗不是杀坏人,是争资源,保民族意志。一个民族,有好人也有坏人,而对于好坏的定义,取决于良知,更取决于立场。”
  两个尚未开智的孩子,在懵懵懂懂中,点了点头。
  *
  “在等什么?”邓画坐在马场栏杆上,闲来无事看不许人陪、独自跑马的云枕松。
  齐剑霜视线紧紧钉在云枕松身上,目不斜视地说:“等李延,援兵已经派出,他只要逃出了韩琰的可杀范围,在北方地界自立为王,我就出兵。”
  邓画扭过头,默了两瞬。
  “李延……可靠吗?”
  “枕松信他。”
  “……是么。”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齐剑霜活动了一下肩颈,慢悠悠道,“我这辈子啊,不求大富大贵了,等一切结束,我就卸甲归田,枕松在哪儿,哪儿就是我家。”
  邓画笑了笑:“我以前真没想到,我们镇北大将军还是个情种,也是,齐家出情种。”
  齐剑霜闻言瞥了她一眼。
  “我说真的,在你没来军营之前,只要没有战事,齐老将军就和夫人整日腻在一起,把夫人烦得不行。”
  齐剑霜特意在脑中描摹了一遍父亲腻歪母亲的模样,一想到五大三粗的父亲在母亲身旁变得小鸟依人,可能还会撒个娇什么的,齐剑霜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云枕松迎面奔驰而来,距离卡得刚刚好,在离俩人三步远的位置勒停了马。
  笑意盈盈,鼻尖略带汗意地走到齐剑霜眼前。
  云枕松略带邀功的小骄傲:“怎么样?”
  “进步很大。快点进帐暖和暖和,你身子骨不好,小心生病。”齐剑霜不吝夸赞。
  云枕松埋怨:“我生病倒没什么,就是你非要伺候,怎么说也不听,太耽误你时间了。”
  齐剑霜搂过他的肩膀,牵着马走开了,剩邓画一人在风中凌乱。
  邓画:“……”
  云枕松脱了盔甲,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手肘垫在脑袋下面,半眯着眼看向拧毛巾的齐剑霜,拖长尾音说道:“你在做什么呢?”
  齐剑霜挑了挑眉,把拧干的温热毛巾往云枕松眼前一递,道:“不明显吗?”
  “昂……没事拧什么毛……嗯?你要干什么?”
  齐剑霜解下床帘,以防热气散出去,他一手托起云枕松腰,一手将热乎乎的毛巾糊在他脸上。
  云枕松的声音闷在毛巾里:“唔……!”
  “别乱动,军中柴火不多了,没法多烧热水。”齐剑霜细致地解下他的衣衫,最后仅剩下一件单薄的中衣,云枕松透亮雪白的肌肤在布料下若隐若现,齐剑霜喉结上下滚动,抬了抬视线。
  云枕松挣了挣,毛巾最上面露出他的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眼底有让齐剑霜迷恋的挑逗和爱意。
  齐剑霜声音微哑:“安静些,你刚出了汗,没办法洗澡,只能用毛巾,擦一擦会舒服一点。”
  “哦。”云枕松在他宽大的掌心里笑了笑。
  云枕松腰肢忽地一塌,整个人像猫似的,瘫在齐剑霜滚烫的胸膛里。
  “我要睡觉了,这副身体,你随意摆弄吧。”
  说罢,云枕松翻了个身,巧妙地反躺在床褥间,宽松的中衣褪到肩胛骨下方,白皙的双肩就这样暴露在齐剑霜眼底。
  近在咫尺,低头可以亲吻得到。
  于是,齐剑霜顺从内心,在他微微泛红的肩头,落下一吻。
  双唇移转,含住了云枕松的耳垂。
  第69章
  装睡的云枕松毫无防备, 突然感觉耳朵处刺痛了一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仰头,撅了下嘴巴震惊道:“咬我?”
  齐剑霜瞧见他这副委屈样真以为自己把他咬疼了, 慌了慌, 低头细看后发现云枕松正偏过脸偷笑, 愣了愣,颇为无奈地笑道:“你啊……就只会逗我。”
  “那你也逗我呀, 我让你逗,绝不生气。”
  云枕松坏笑着, 眉眼弯弯地看他。
  齐剑霜刚准备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守卫的声音:“将军!程副来了!”
  云枕松拢了拢衣衫, 示意齐剑霜去忙吧, 随后自己则闭上了眼睛, 想着小憩一会儿,结果等了半天,突然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睁眼后才发现齐剑霜根本没动弹。
  外面守卫提高了音量,又通报了一声:“将军?你在里面吧。”
  守卫记得齐将军进去了, 后来并未出虎帐。
  “在。”齐剑霜冲外面回了声。
  云枕松用疑惑的眼神问齐剑霜:怎么了吗?
  只见齐剑霜默了默, 命令外面:“让程绥进来!”
  与此同时, 他手上突然有了动作。
  齐剑霜粗暴地扒光云枕松的衣服,云枕松猛然瞪大眼睛, 惊愕地看着齐剑霜把自己全身上下扒得一干二净。
  惊呼声被齐剑霜捂在了干燥粗糙的手心里。
  程绥走了进来,发现外面不见将军,想来是在里间,程绥停住往里走的脚步,静静等待将军叫自己进去, 或者将军出来。
  之前,将军对外人进里间没什么感觉,可是自从云县令来过一次玄铁营,在虎帐住过,将军便不喜人进入里间打扫伺候,没有将军的准许,除了云县令随意出入,其他任何人禁止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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