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邓画原本翘着二郎腿,察觉到云枕松状态不对劲,立刻坐直,紧张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云枕松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展开,郑重地递给齐剑霜,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压抑着巨大的悲伤和痛苦。
云枕松强忍哭意:“做好心理准备。”
此言一出,齐剑霜伸出的手猛地一顿。
他好像猜到了,不止是他,全帐的人“唰”地一下站起来,紧张兮兮地盯着齐剑霜手中的那封长信。
黑字密密麻麻,齐剑霜却无论如何都读不进去,仿佛那些字会跳动,模糊在齐剑霜眼前。
纸页一角被齐剑霜的大手攥皱,几乎快要撕裂。
邓画想要拿过来,齐剑霜没有任何反应,死死捏着,指甲深深嵌透单薄的信纸。
云枕松说不出一个字,用力将他拥入怀中,从他手中夺过信,给了邓画,附在齐剑霜耳边低语:“还好吗……齐彦不会白死的……不会白死的,我们会为他报仇……”
所有人一拥而上,将邓画围在中央,争先恐后地去看信上的内容。
……太后驾崩……宫墙围攻
齐彦战死……韩琰登基……
某一瞬间,邓画感觉自己身处深海,周围所有空气被抽干。
无法控制的窒息。
尖锐的耳鸣。
有人大哭起来,程绍碰了下怔愣的邓画,邓画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
信慢慢悠悠地飘落到地上。
“是……真的吗……”邓画眼里含泪,一出口,是浓重的鼻音。
云枕松保持沉默,沉重地点了点头。
帐外的风卷着雪撞在冻硬了的帆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柱上油灯摇摇晃晃,将众人抖动的影子投在帐壁的舆图。
鲁仪弯下腰,将信捡起来,妥善收拾好,好多人都在哭,伴着呜咽的风声,悲凉的氛围如水般扩散。
齐剑霜此时此刻多么想带兵攻入中州城,亲手了结韩琰,为齐彦报仇,结束旷日已久的争权夺利。
可是,只要北匈还有力气南下攻打大宣疆土,齐剑霜就走不开。
放弃北疆的后果是北边几百万黎民流离失所,成为敌国俘虏,到时候就算李延坐上龙椅,他的结果也只能是用自己的命祭告百万亡灵。
李延需要兵,需要大量的兵,能一举控制住整个中州城的兵量。
前提是解决了北匈。
没有时间悲伤,要不断地向前看、大步向前走。
再抬头,众人能清晰地瞧见齐剑霜通红的眼底,但声音是冷静的。
“三营派一千人,去加固望山五百里防线,再派三千人去清山,时刻保持警惕,再像上次那样被打得娘都不认识,就不用回来了。”齐剑霜将小木人插在用青灰泥塑出的望山上,手腕带指,划到凹槽处,“两万轻骑排好班,去莫尔古勒沿线练兵,用……齐彦特制的千里镜看住十九部的一举一动,这几个月,十九部中靠南的六部几乎丧失作战能力,整体后撤,但剩下的,全他妈是硬茬。”
战场地形、敌我兵力、上千战术等军事相关的事情,齐剑霜熟烂于心,等比例缩小的沙盘,在他手中简直运用自如。
一部分人被他遣散,剩下的亲兵继续听他说后续的突袭路线和战术。
几十万的兵力部署完成,各位将领领命离开,最后只剩后勤官留下,商讨接下来一个月的粮草、军械运输。
往常这些事齐剑霜也是要细细听着,费脑斟酌,不过今日有云枕松在,他能省下不少精力。
“……工匠集中打磨好刀枪剑戟,再让他们去检查弓弩的张力,平常每人配备五十支箭矢,往后再多十支。近些时日,天气实在不好,把冻疮药膏和预防风寒的汤药备齐,让军医时刻巡逻……还有,回帐休息时,把人员集中起来,节省炭火用度……”
齐剑霜撑着脑袋,在一旁静静地听云枕松有条不紊地把各种琐事安排妥当,大到器械修护,小到被褥饮食。
剩下的十几名后勤官也离开了。
刚才满满一帐的人,眼下就剩下云枕松和齐剑霜俩人。
同时,天也黑了。
齐剑霜和云枕松彼此看了一会儿对方,齐剑霜轻轻说道:“冒雪赶来,一路辛苦了。”
“不会。”云枕松动了身子,盘腿坐在地上的虎皮上,冲一本正经坐在正中央的帅椅上的齐剑霜扬了扬下巴,命令道,“过来,到我身边。”
齐剑霜低头浅笑了一下,笑意只是浮于表面,并未深达眼底。
他好整以暇地起身,一步一步走近云枕松,在他正前方站定,低头看他,颇为居高临下的压迫意味。
“蹲下。”
云枕松继续命令。
齐剑霜顿了一下,听话蹲下,但眉头不自觉皱起:“什么事?”
云枕松丝毫不留情面地点破:“这就烦了?”
齐剑霜刚要开口辩驳,就听云枕松继续吩咐:“靠近。”
“……”齐剑霜无奈地叹了口气,“云大人,训狗呢?”
嘴上赌气,身体却诚实地靠近,直到俩人鼻尖蹭鼻尖,齐剑霜一口咬在云枕松的下巴上。
齐剑霜说:“恶狗可没那么好训,不付出点什么么。”
云枕松道:“训的是狼,不是狗。”
“都什么跟什么啊……”
齐剑霜话说一半,云枕松不容反抗地掰过齐剑霜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发狠吻了上去。
二人的唇瓣难舍难分,手上也开始不老实。
粗糙的手心掀起层层叠叠的衣物,抵上脊梁骨的肌肤,一寸一寸地滑上去,又摸下来。
云枕松只觉小腹一阵发紧。
“用手。”云枕松命令他。
今晚命令到这份上,齐剑霜都快免疫了,云枕松说什么是什么,齐剑霜双手交替,待一阵黏腻过后,云枕松没给自己任何喘息回味,像条鱼一样从齐剑霜怀里溜下去。
“坐好。”云枕松的手撑在他的大腿上,整个身子几乎是爬平的,“你用手,我用嘴。”
“你不亏。”
擂鼓般的心跳,粗粗的喘息,齐剑霜向后扬起脖颈。
屋内的火烧得不旺,但俩人热得浑身滚烫,云枕松一边穿好衣服,一边打趣道:“以后你这里可以少烧点炭了,冷了就来一场。”
齐剑霜笑笑:“别了,我还要上战场。”
“啧,这么容易虚可不是我喜欢的。”
第67章
齐剑霜震惊了一瞬:“你……”
云枕松只是笑着看向他, 等了一会儿见齐剑霜没往下说,突然凑到他耳边替他说完。
齐剑霜瞳孔缩了缩,半晌, 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喜欢吗?”
“喜欢。”齐剑霜依赖地把脸埋进云枕松的颈窝, 良久后, 缓缓吐出一口气。
云枕松终于感受到对方的放松,不是表面的, 是完全不再胡思乱想、不再平白无故给自己施加压力、不再把一切责任揽在自己肩上的放松。
“我也喜欢。”云枕松抬手搂紧齐剑霜,“好了好了……今晚好好睡一觉, 不要去想无力改变的事情,做好未来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好了, 好了……想哭就哭吧……”
齐剑霜压抑许久的泪, 终于尽数淌进云枕松的心口, 浸湿一片。
齐剑霜只能在云枕松这里可以得到片刻喘息,他可以偷会儿懒,可以放空,因为云枕松不会因为他有软弱的一面而感到不安和恐慌。
齐彦的死,让军中气氛一直非常低沉, 尽管大家还是按部就班的备战, 但让本就紧张的情绪变得更加压抑。
转天, 雪终于停了,但温度再次骤降, 一度让云枕松感觉降无可降。
出帐前,齐剑霜一把薅住要出门的云枕松。
“哎?”云枕松被迫倒着走了几步,扭过头疑惑得盯向齐剑霜,“干什么?”
齐剑霜捏了捏他的后颈,腾出的另一只胳膊, 长臂一伸,从床边立柜里摘下几件衣物,他三下两除二就把云枕松穿得松垮的衣物脱了,自己则亲自上手。
这狐裘是他前阵子打猎亲手做成的,完全按照云枕松的身量尺寸,穿在他身上格外合身,齐剑霜随后蹲下为云枕松系紧了脚上的皮靴,原本云枕松觉得自己系得挺紧的了,但让齐剑霜上手后,果然是一点风都透不进去了。
云枕松看着他的发顶,打趣道:“你力气真大。”
“夸我,”齐剑霜站起身,轻轻掐了掐他的脸颊,“还是骂我。”
云枕松抬手拍掉他的手:“简直冤枉!”
齐剑霜低笑两声,给他裹上大氅,当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副风领时,云枕松彻底服了。
“你要给我裹成球了。”
“穿着,外面冷。”齐剑霜嘴上说得温柔,手下动作却不容反抗,那双大手就像对钳子似的,锢得云枕松动弹不得。
云枕松忽地沉思片刻,抬起头,近距离看着齐剑霜的鼻尖,说道:“是不是军中随便一个人杀我就跟杀鸡一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