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此言一出,全屋死寂。
  “做生意,要有做生意的态度。”
  齐剑霜一下子就明白了云枕松的意思,在和韩裴视线交锋的刹那,齐剑霜出剑,韩裴出声:“别——”
  电光石火间,齐剑霜以其久经沙场的身手,左臂紧紧将云枕松护在怀里,右手握剑,横扫而过,片甲不留,硬生生把韩裴的护卫吓退。
  有人猛然挥刀砍向云枕松,来不及侧身,齐剑霜直接用手臂接下这一刀,鲜血瞬间涌流,齐剑霜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在活动范围极其有限的空间,转腕,动作利落且有力,登时将那人举到的胳膊砍离身体,只听“咣当”一声,刀同一只胳膊同时落地,猩红四溅。
  齐剑霜及时捂住了云枕松的眼睛,他记得,云枕松怕血。
  “泓客!”云枕松挣脱出齐剑霜的怀抱,又急又怕地捧着那条血淋淋的胳膊,他真恨不得把那人杀了!?
  “没事没事,不深,看着吓人罢了。”齐剑霜连忙去安抚云枕松。
  云枕松真的急了,也就不管不顾起来:“韩裴!我现在就能让你死这儿,你信不信?庆隆帝既然能让你只身涉险,来到原青县,你的命在他那儿就不值钱,起码不是不可替代!”
  齐剑霜看着因为自己受了这点小伤而炸毛的云枕松,忽然十分满足,还觉得他骂人的时候比平时更带劲。
  嘴角不由浮现一抹笑,也就是在走神的空档,他不经意瞥到了在一旁从始至终没插手、没干涉的韩琰,?事情由他起,他却静静看戏,感觉所有人都被他玩在股掌之间。
  韩琰适时站出来,在韩裴耳边低语,给了他思考选择的余地:“裴弟,我真的很害怕我身份暴露会连累你,皇帝的确……而且云枕松说的没错,我们眼下的确受制于齐剑霜,他有多疯,你不是不知道,再说了,粮食运回去,八成也不会被皇帝用在正地方,所以……”
  韩裴冷静下来,思忖良久,最后一咬牙,说道:“好,本相同你做这笔生意。”
  清走闲杂人等,云枕松向管事的要来医药箱,先是下针止血,随后开始非常小心地为他上药、包扎,好似每一滴血都从云枕松皮肉中流出来的,眉毛越皱越深。
  韩裴没功夫也不愿和他俩多待,只想赶紧解决掉这些破事,然后去处理中州那边更多的破事。
  “说吧,你要怎么做这个生意?”
  “不是我,是我们,”云枕松眼神没离开过齐剑霜,“各取所需罢了。”
  云枕松突然俯身,靠近齐剑霜的胳膊,用牙齿咬掉纱布边缘,软唇轻贴了一下齐剑霜的皮肤。
  然后,他抬头直视韩裴。
  换了副面孔:“刚才多有失礼,韩相见谅。”
  韩裴:“……”
  “咱们都是聪明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现在肯定是不敢去中州的,不管韩相和韩公子如何向我保证,我都不会走的,这一点想必你能理解。其次,我不离开这里,也杜绝了韩公子的身份出去。因此,这第一件各取所需便是,我不会让韩公子的身世传出这件屋子,保证韩家安全,韩相不再逼我离开,夺我权利,削减我的势力。”
  一旦皇帝知道韩琰的真实身份,无论是否存疑,他都不会再信任韩裴,认为他之前所作所为,皆是为了韩琰这个极有可能夺取皇位、一飞冲天的哥哥。
  “那第二件各取所需便是,我把种田绝密交于你,并放你安全离开北疆,而韩相不再找玄铁营麻烦,并留下县中粮食。”
  “再多大不敬的话,我不便多言,韩相自己是能参透的。”云枕松说道,“韩公子,你刚才所言,七假三真。不过奉告各位一句,在下既然有本事让原青县死而复生,让玄铁营兵力大增,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但中州……可不一样。”
  韩裴瞳孔骤缩,就连一直保持事不关己的韩琰也是大为震惊。
  云枕松太聪明,他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寻他想要的答案,也能从人的细微表情与话语中察觉其真正想法。
  这真的是各取所需。
  他们给彼此时间,一个去攫取中州,一个去打败北匈。
  齐剑霜陪云枕松离开了客栈,刚到府衙,云枕松开始给李延写信,告诉他一切真相,让李延早早做好准备。
  他一边写,齐剑霜一边站在他身边默读,忽而笑道:“你有句话真说对了。”
  “哪句?”云枕松笔没停。
  “和你成为敌人,我未必比得过你。”
  “不会,”云枕松仰起头,冲他笑了笑,齐剑霜的视线却被他鼻侧的痣吸引走,“你我是彼此的利剑,是大胆往前走的底气。今天如若没有你,我不会这么硬气。”
  正因有了齐剑霜,云枕松才敢和韩裴这个位及权臣的高官叫嚣,才有筹码和韩裴做生意。
  第51章
  经此一事, 齐剑霜的内患算是短暂解决了,他没了后顾之忧,便能大胆向前冲, 把刀尖直直对准北匈。
  在回玄铁营的前一晚, 齐剑霜对韩家俩人说:“你俩不是要慰问军中将士们么, 跟我走吧,慰问完, 赶紧滚回中州去。”?
  韩裴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韩琰浅笑道:“泓客啊, 你真是……”
  齐剑霜正细致地为云枕松的剑涂抹茶油,他连头都没抬一下, 语气毫无波澜:“这屋子里也没别人, 装给谁看啊。”
  他又用棉布蘸取茶油, 一点点抹在刃口,让油脂慢慢渗入细微的缝隙。
  韩琰表情滞涩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变了。”
  “不。”齐剑霜终于分出一瞬的眼神给了韩琰,“我从未变,我以前也是这样, 口无遮拦, 不委曲求全, 不谄媚讨好。是你们变了,变得重权重财, 韩琰,你用你的脑子想想,以前和你说话,会用什么狗屁敬语么?你他娘跟我说话,会时时刻刻端着么?”
  韩琰无言以对, 不等他再有什么反应,齐剑霜便起身离开了,没给他多留一句话。
  齐剑霜在一次次的尝试,试图唤醒韩家兄弟俩,他们从前是同窗、是朋友、是兄弟,所以兄弟之间,是不讲究这些的,即使你身居高位又如何?如果真认他这个齐大哥,真伤心昔日的齐大哥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冷淡,不会是现在这副一味埋怨、一味嫌恶的神情。
  罢了,情感是小孩子才看重的东西。
  翌日,云枕松揉着腰,早早爬起来。
  却被齐剑霜一胳膊搂进怀里,齐剑霜睡眼惺忪,音调黏糊糊的:“干嘛去?”
  “警告你啊,别乱摸,”云枕松缩进齐剑霜的怀抱,用侧脸蹭了蹭齐剑霜的胡茬,嘟囔道,“你该刮胡子了,好扎人。”
  “嗯,”齐剑霜没一丝犹豫和敷衍地应下,他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听来多了几分清明,“枕松,你先去,我一会儿去找你。”
  云枕松眯了眯眼,对齐剑霜的反应了如指掌,掀被子之前,坏笑着在他腿间抓了一把,然后迅速溜走:“您老缓缓吧。”
  齐剑霜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自语道:“手欠。”
  二人之间的调戏时间很短,下人们忙忙碌碌地准备,用过早膳后,所有人整装待发,云枕松瞧见跟来的韩琰和韩裴,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毛,侧目望向身旁的齐剑霜。
  齐剑霜往他后腰摸了一把:“大胆往前走,底气在这儿呢。”
  “嗯”。云枕松点点头。
  齐剑霜翻身上马,云枕松站在马旁,仰头带笑地望着他:“泓客,我要你平平安安。”
  “会的。”
  “泓客,以前我没问你,现在问呢,也就是忽然想到了,没什么其他意思。”
  “什么?”齐剑霜把剑身歪向另一侧,生怕碰到云枕松。
  “在我之前,你有过其他人吗?”
  齐剑霜结结实实一愣。
  他未解释,是因为云枕松说他相信自己,也是因为自己年少轻狂,爱玩是板上钉钉的事。况且,貌似云枕松也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齐剑霜忽然明白过来。
  云枕松怕自己惹齐剑霜不高兴,所以小心翼翼地没问。或许他在想,过好眼前的日子就好,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再追问似乎也没有任何价值。
  而眼下,又到了分离的时刻,下一次见面,可能要到冬天了。
  云枕松越爱一个人,越怕对方离开。
  齐剑霜心脏被酸涩灌注,满眼的心疼,他抓紧缰绳,深深矮下身子,凑到云枕松耳边,轻声细语道:“十几岁的齐剑霜,只听曲听戏,不上床,因为给钱大方,受很多人喜欢。从始至终,齐剑霜的心只给过云枕松。”
  “云枕松对齐剑霜,随便打,随便骂,齐剑霜不会生气,更不会离开。”齐剑霜轻轻地亲吻云枕松的耳朵,像蛊虫一样引诱云枕松,“心肝,重复一遍。”
  云枕松眼眶湿润,垂眸小声说:“云枕松可以随便打、随便骂齐剑霜,他不会生气,更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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