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原也是一心一意待你的!”
齐剑霜终于知道了韩琰的委屈,也明白了为何那次宫宴后,二人的关系在渐渐疏远。
原来每一次入宫,韩琰是带着这样的目的。
那么,韩裴对自己的态度由好转坏,大概率也是韩琰这个当哥哥的,在韩裴面前装可怜,挑拨离间了。
所以的异常,到头来都系在韩琰身上,把他这个人读懂,一切谜团也就了然。
云枕松叹了口气,语出惊人:“韩琰,你的亲生父亲,是先帝吗?”
韩琰和齐剑霜猛然抬起脑袋,瞪着大眼睛看向平静的云枕松。
韩琰连连后退。
他太聪明了。
韩琰心乱如麻,身体如百蚁啃食。
不仅聪明,还很敢猜。
如此禁忌敏感的话题,换作齐剑霜也是不敢轻易说出口的,就只有云枕松一人,好似百无禁忌。
与此同时,门外传出声响,只见韩裴从隐蔽的地方慢慢走出,每一步都极其沉重,他表情凝重。
韩琰四肢冰凉,他知道,这一刻早晚得来,既然提前了,他也只好随机应变。
云枕松似乎对韩裴的出现一点不惊讶:“所以,那晚你和韩老丞相说了什么?”
韩琰这才料到自己被云枕松利用了,掉进了他提前设置好的圈套,让韩裴出现,逼他不得不交代清楚一切。
*
那晚,韩琰回到家,便被父亲叫到书房。
“喝酒了?”韩老丞相微微挑眉。
韩琰如实回答:“剑霜说宫里的酒好喝,我俩便多喝了几杯。”
“嗯。”韩老丞相冲他招招手,“来,我刚为你泡好的茶,醒醒酒,我有话问你。”
韩琰感觉今晚就像做梦一样,皇帝不加掩饰的赞誉,父亲和蔼可亲的关心,都让韩琰晕乎乎的。他笑了笑:“没事父亲,我没喝多,您尽管问我。”
其实韩琰也正想借父亲的问话,来说出自己内心的疑惑。
韩老丞相点点头,没做任何铺垫,单刀直入:“陛下同你说什么了?”
这一问,让韩琰结结实实一愣:“……父亲怎么知道陛下单独找我了?”
“回答我。”
“问我今年几岁了,让我和剑霜多进宫,夸我……是个当官的好料子。”
“陛下真这么说?”韩老丞相有些吃惊。
韩琰说:“是。不过……陛下说了许多我听不懂的话。”
韩老丞相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韩琰看得清清楚楚,他把刚要送入口中的茶杯稳稳放下,道:“陛下说我像他的一位故人,说我长得和他有三分像,但一垂下眼,竟十足相似。父亲,这人是谁?您认识吗?”
韩老丞相动作突然僵硬,手一抖,茶水洒了出来,这还是韩琰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失态,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父亲?您怎么了?”
韩琰的直觉告诉他,这事情不简单,皱眉追问:“您认识,对吗?为何我会和这人长得像?”
“巧合。”韩老丞相别开眼,生硬地回答。
接下来,韩琰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扔给韩老丞相的火药,炸得他头晕眼花,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问题中,韩琰见到父亲愈发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自己问的方向是正确的。
“陛下认识我的母亲吗?”
“母亲不是从小生活在乡下吗?她老人家不是您的发妻吗?”
“陛下问我,您待我如何。陛下为何要问一个臣子的孩子臣子待他如何,这感觉就像怕您亏待我似的,可陛下与我无亲无故,为何会怕?”
说到最后,韩老丞相颓然地坐在太师椅上,用消极的沉默回应着韩琰。
父亲什么都没说,却也回答了所有。
“难怪,难怪……”韩琰干巴巴苦笑两声,“你对我,从未以‘为父’自称……我不是你的孩子,是不是?”
“出去!”韩老丞相勃然大怒。
“凭什么不告诉我!你效忠皇家,一直以来,你拿我当什么?!”
“难怪你对我从来没有过温情,有的只是让我困惑的冷淡!”
“在我这里,我和你是父子,但在你那里,我只是你效忠的牺牲品!”
“啪”!
一声脆响,韩老丞相狠狠扇了韩琰一巴掌,把门外的韩裴吓哭了。
“滚出去!”韩老丞相老泪纵横。
今晚也是韩琰第一次看到他哭。
第50章
韩琰讲得轻描淡写, 但无一人觉得轻巧,好像胸口重重压了块巨石,让他们的喘息变得艰难。
在他们消化信息的时候, 云枕松平静地看着韩琰, 他表现得是那样隐忍和坚强, 眼底带了些红晕,藏在袖子中的手紧握成拳, 袖口处凸出。
云枕松道:“韩公子,暂且这样称呼, 可以吗?”
韩琰瞥了他一眼,自嘲道:“万一我是骗你们的呢?”
“不会, ”云枕松笃定道, “我相信你说的, 但别人未必见得。”
韩琰没出声,他知道云枕松什么意思,这也是为何他一直苦苦寻找先帝留下的东西,找遍江南、找遍花缘阁、甚至把中州都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找到。
先帝驾崩前, 把他叫到了身边, 抚摸他的脸, 用慈父般的眼神看着他,即使那时先帝眼球早已变得浑浊, 告诉韩琰——
“你是朕的孩子,朕给你留了安身立命的东西,倘若日后大宣势衰,找到它,救回大宣。”
韩琰多年的演戏终于有了成效, 他装得淡泊名利,如天上谪仙,纵有万千本事与权谋头脑,却从不参与任何一场争斗,当时遇到纨绔的太子刁难,他也从未放在心上,有时他演着演着,自己都快要信了。
而先帝又是对孩子极其宽容、乐于鼓励的态度,与韩琰这孩子相处久了,他愈发觉得这孩子真是既善良又伶俐,好不喜欢,于是愧疚心油然而生。
先帝晚年也不复壮年时那般算计,如若刚登基的先帝与行将就木的先帝相见,前者必然斥责后者的糊涂。
太子不是做帝王的料不假,可你给一个从未认过、养过的野种坐上龙椅的机会,大宣不乱套才怪!
韩琰将自己思绪拽回,对云枕松淡淡一笑:“可云县令的相信,又值几分?多年游历山海,方知古琴最抚我心,如今我已不再纠结于身世,是云县令非要生生剥开我的伤口,想知道我到底伤得多深。在下只求安稳度过余生,别无他求。”
一番肺腑之言,说得那叫一个真切。
云枕松着实佩服他,有这本事,上台演戏多好呢,在这儿待着都屈才。
齐剑霜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比刚才近了许多,他伸手勾住云枕松的手指,面对云枕松扭头看向他的眼睛,他依旧目不斜视,盯着韩裴,说道:“韩丞相。”
韩裴心里正乱着呢,不耐烦地扫了一眼齐剑霜:“何事?”
齐剑霜一字一顿道:“云枕松哪儿也不会去,他只能在我身边。”
韩裴登时怒道:“你以为官位任命是儿戏吗?!你说不去就不去?理由呢!”
齐剑霜把云枕松护在身后,高大的身子几乎将他笼罩,他气极反笑:“韩裴你当我傻吗,如今枕松知道了这等皇家秘辛,你能让他在中州安安稳稳做官?枕松前脚刚跨进鼎门,后脚就被你的人杀了!你当老子是死的么?!有我在,云枕松就不可能任你们摆布,更不可能任你们欺负!”
“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空口无凭!随意捏造!本相不可能同意!”韩裴暴喝,“来人!把他给我押下!”
“唰——!”
破空声猝不及防地在众人耳边炸响,短促有力,带起一道迅猛的气流。
与此同时,快出残影的刺眼剑光从韩裴眼前飞过,仅在一瞬,齐剑霜拔剑而出,刀尖指向韩裴,剑刃泛着凌冽的寒光。
下一秒,屋内冲入许多待命的护卫,他们训练有素,在极短的时间内把齐剑霜团团围住,使韩裴与齐剑霜分出一段距离。
韩裴不顾韩琰的阻拦,大步上前,质问道:“齐剑霜!你要杀了我吗!”
“在我这里!云枕松的命,比我的命重要百倍、千倍、万倍!”齐剑霜话音如重锤般砸在耳膜,震得耳鸣不断,他以一己之力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韩裴!你真以为这些人能拦得住我?”
韩裴心知肚明,这点人哪里拦得住齐剑霜。
他咽了咽,刚要开口,却被云枕松打断:“二位,我和你们做个生意,如何?”
韩裴冷眼瞪过去,没接他的话。
云枕松泰然自若,仿佛抵在前胸后背的剑都是摆设,他语气四平八稳:“我不会受困于中州,原青县的粮食一粒也不会少,而韩琰的身份,绝对不会传到庆隆帝耳中,我也可以保你们二位平安离开北疆,回到中州。”
“呵——你……”
云枕松毫不留情的打断韩裴的自以为是,眼神忽地冷下来:“韩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