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最终众叛亲离,举目茫然。
  木奇水说毕,端起茶杯,润了润喉,他忽然发现凉茶竟也有凉茶的好处,虽然涩舌,却意外提神。
  屋中点起火烛,夜色迷人。
  五百里厚土之上,共望一轮皎月,一道叹息出口,却传遍五州地界,他们共同做出了一个能决定大宣未来命运的决定。
  孰生孰死,各凭本事。
  *
  江南的夏天是闷潮的诗行,连风里都藏着湿热的韵脚。粉墙黛瓦的屋檐被烤得炽热,热浪翻滚。
  池塘荷叶撑破水面,层层铺展开来,蝉鸣震落串串露珠,跌入池中荡起细碎涟漪。
  韩琰厌热。
  他自诩情绪隐藏得很好,即使再生气,还能装得像模像样,让人以为他是个平易近人的主子。
  可接连几件事的失控和没料到,让他心急如焚,加上这种天气,他难得动怒,抓起手边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瓷片溅起的茶水在纸上晕开墨痕,无恙吓了一跳,看到主子手掌划出了血,连忙上前为他包扎。
  韩琰任由他接过自己的手,垂眼看着无恙,几经平复,气息终于平稳。
  江南的夏天蝉鸣不断,燥热难耐,汗水顺着额角淌到侧颊,鬓发紧贴皮肤。
  韩琰沉默了一会儿,抬手为他擦了一下汗,无恙心惊,慌张后退,被案脚绊倒,跌坐在地。
  “韩裴察觉到了,迟早的事。”韩琰神色冷淡,对于无恙的脸红视若无睹,“但绝不是现在。李延是疯了么?北匈祸患还未解决,这么早和中州撕破脸,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到底哪儿来的底气,觉得凭他一人能解决上百万人的粮食和对抗十九部的辎重?!”
  “去查,查清楚到底是谁在帮他!”韩琰眼神凌冽,三伏天,心如冰窖。
  无恙跑了出去,江南各掌柜还等在外面,他只能先解决生意上的事,毕竟一旦韩裴不站在自己这边,手握江南经济命脉就成了他唯一仰仗。
  第37章
  云枕松本是来借人的, 借完他就走,可他又实在舍不得齐剑霜,每每想到分离, 心如刀割, 痛不欲生, 索性多住些时日。
  也正因他多住了几天,本应剑拔弩张的玄铁营, 竟意外变得和谐融洽,正好解了邓画的燃眉之急, 她头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是“温柔和善”的力量,一时间唯云枕松马首是瞻。
  齐剑霜坐在帅案中央, 即使云枕松住不了两天, 他也为他专门设了个坐席, 紧挨着他,一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有时候齐剑霜和将领幕僚们站在悬挂在墙壁上的大幅北疆军事地图前议事,云枕松就会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听着,眼睛却死死跟随齐剑霜的身影, 二人视线总能对上, 对视的下一秒, 齐剑霜必然对他笑一下。
  或许不明显,但云枕松能感觉到齐剑霜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整个人戾气没那么重了。
  而当云枕松统算财务、分配人手挖铁矿时,虎帐内以及周围,一定是安安静静的,羽生研磨笔墨,齐剑霜就为他端茶倒水、揉颈捶背, 把人伺候得舒舒服服,即使遇到麻烦的账款和资源调度,他也不似从前心烦意乱。
  今日王立仁要回中州,云枕松知道他会带走大量消息,比如二人亲密的关系,再比如“意外”发现的矿山,旁人都以为云枕松会慌,怕皇帝据为己有,他云枕松到头来一无所获。
  但云枕松巴不得王立仁赶紧禀告。
  战火不知何时会点燃,或许是几个月后,又或许就是今晚,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云枕松坚信自己会帮助玄铁营打败北匈十九部,可现在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他只能另谋法子,从中州入手,尽可能加入原剧本没有的剧情。
  原来的原青县不是默默无闻么?那就让它变成全大宣粮食最多、兵力最强、经济最好的县。
  守城门?
  不,我不止要守城门,我还要守住国门。
  土地一分一毫都不让,百姓一老一幼都不少。
  王立仁紧张兮兮地瞥着云枕松,云枕松反倒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每拍一下,王立仁心脏就猛跳一下。
  “王公公,你这是不舒服?流这么多汗。”云枕松笑里藏刀,“要不多留几日,养好病再……”
  “不了!”王立仁赶忙道。
  他在宫里待得太久了,齐剑霜这样五大三粗的武将,他怕六分,偏偏是云枕松这样八面玲珑、机关算尽的谋士,他怕十分。
  稍有不慎,就可能掉入他设好的陷阱,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有理有据、清清白白地把你吃干抹净,这才叫真正的恐怖。
  “云县令请回吧。”
  王立仁要赶早走,害得云枕松比平时早起一个时辰,按理说这个时候他正舒舒服服地窝在齐剑霜怀里熟睡,一想到这里,他就不满。
  “行,那你走吧。”云枕松保持最后的礼貌,送走了他们。
  然后,他拔腿往虎帐的方向跑,今天守在外面的是程绍,他和程绥外放张扬的性子截然不同,闷葫芦,不爱说话,武痴,没准和周巳能交个朋友。
  程绍见到云枕松,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
  云枕松对他说:“守了一夜了,去睡会儿吧。”
  “不……”
  “去睡,这是军令,你不去休息,我就让齐将军罚你,”云枕松说完笑了笑,“逗你呢,别整天板着张脸,没姑娘喜欢。”
  程绍竟还真因为这句话神情一滞,云枕松惊讶了一下,瞧见靠坐在床榻上的齐剑霜时,瞬间将此事抛之脑后。
  “狐假虎威,嗯?”齐剑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里带笑,“坏我名声呢。”
  “哈哈哈哪有。”
  云枕松脱下外衣,钻进被褥里,躺在齐剑霜手边,故意蹭了两下,齐剑霜一把将人捞进怀里,半搂半抱地与他耳鬓厮磨,续上了清晨的温情。
  “齐彦已经着手,第一批试用武器装备在这月下旬就能制造出来,到时候让士兵们戴上,试试手,哪里不合适的及时改正,第二批会大量生产,为战争做准备。”
  云枕松像只小猫,蜷在齐剑霜怀中,舒服地眯起眼,任由齐剑霜的手游走在身上的每一处肌肤,而自己的脚也不安分地在被褥里触碰。
  “嗯。”齐剑霜声音又哑又沉。
  云枕松睁开眼,眉眼弯弯,抬起腿,脚趾点在齐剑霜大腿根,明知故问:“怎么啦?齐大将军。”
  “……”齐剑霜定定注视他,一言不发,云枕松故意向他□□挪去,齐剑霜当即握住要撩起他情欲的脚,无奈低语,“你真是……”
  “怎么?”
  云枕松仰起脖子,露出雪白滑嫩的一截,撩拨他、引诱他,语气里带着黏黏糊糊的鼻音:“和你肌肉一样了。”
  齐剑霜愣了下,很快想明白他什么意思,眼神躲闪一瞬。
  然后,他抬手把人压在身下,将人死死箍在一寸方地,身子渐渐向下。
  云枕松闭上了眼,等待他下一步动作。
  突然,外面一阵骚乱,陡然响起几声怒喝,齐剑霜动作一顿,云枕松一下子睁开眼,一脸不满和怒意。
  只听胥信厚的声音响了起来:“让我看马是几个意思?!齐剑霜你给我出来!”
  王公公奉韩裴之意,竭力恢复胥信厚自由身,齐剑霜对王立仁提出让胥信厚当校尉的要求置若罔闻,最后是云枕松从中调和,让胥信厚从地牢里出来,王立仁才肯放心离开。
  “给他脸了!”云枕松气得手发抖,好不容易找到的时机,就这么被这个蠢材打断,他真后悔把他放出来。
  云枕松一把掀开齐剑霜,齐剑霜压根不敢在他面前存力,冷不丁就被推到一边,跌坐在榻,既震惊又好笑。
  只见云枕松囫囵披了件衣,脖颈上汗津津的,一时没找到自己的剑,转眼一瞥,于是双手吃力地举起齐剑霜的佩剑,怒气冲冲地就要往帐外找胥信厚算账。
  “诶,一身汗,小心着凉。”齐剑霜忙不迭跪爬起来,横腰拦住他,一手拿过他手中的剑,用鼻尖亲昵地安抚:“昨天熬夜处理公务,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解决。”
  “不许放过他!”云枕松恶狠狠地说,眼睛瞪得溜圆,看起来像只炸了毛、找主人报仇的小猫。
  齐剑霜不禁笑了笑:“安心睡着,你醒来的时候他一准受罚呢。”
  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留在了帐帘里面,齐剑霜惯是懒得搭理胥信厚的,众人死死困着胥信厚的手脚,齐剑霜抬手挥散,胥信厚身上的力量刚卸,齐剑霜一脚便踹了过去。
  他冷冷道:“现在,谈谈?”
  上次让他冷静后再谈,他愣是没做到,齐剑霜也没有时间等他,这次,再给他一次机会。
  胥信厚后背摩擦着土面飞出好几米远,蹦起身指着齐剑霜:“你!”
  齐剑霜无情打断:“你觉得你自己哪里比得上我?”
  姗姗来迟的几人均是一挑眉,有人驻足,有人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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