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闭上眼,缓缓放下镜子,深深抽了一口气:我是真狠哪,一整罐麻麻刺刺的药粉糊上去。
“大人,要么今天您就躺着罢?不然您这个样子让院首大人看到,院首大人不光会怪您自己不小心,还会怪咱们伺候不周,那多不好呀。”丫嬛进言道。
我府上的丫嬛说话总是那么实诚、正直,这种主人挨骂是自作自受,我们不受这冤屈,的本该隐下去的意思总是表达得极为明确露骨,如迎头一阵冽风,令我避无可避。
我叹了一声:“去拿顶帷帽来,再拿个面纱,厚一点的,去自然还是要去。”
丫嬛走了几步,回头看我一眼,再走几步,又回看一眼,踯躅而行,热切盼望着我反悔,我干脆倒床翻了个身不与她对视。
丫嬛叫道:“大人,别再睡了!起来把那碗冷淘面吃了,夏至日不可不吃呀。”
等她拿着两件东西回来,我也吃好了面,收拾妥当了。
不久,门外另一丫嬛跑来道,公主府有人来请。
来的人自然是坠露,我早有所料。
我知道,来了,这一天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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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狼狈为奸,这里的话是六娘和阿连,两个女子暗戳戳地一同干一件事,
这个意象下,还挺可爱,所以奸字未作替换。
第七十章
坠露拿了个令牌来找我,噙梦自我上次独闯暗牢后,就下令凡进暗牢者必得有令牌否则一律打出去,是以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冥辛。
这也没什么,反正该聊明白得也都聊明白了,见不见也无所谓。
我在府中吩咐了几句,就立刻跟着坠露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今日门庭若市,大官小官都赶着过来送节候礼,噙梦在前厅忙得不可开交。我到时,噙梦正笑颜送走了一位,转头见了我,惊愕的同时不忘将脸调冷,“白大人今日这身打扮是不愿见我?”
我道:“你想多了,我昨日吃多了几颗桃子,脸上过敏。”
噙梦扬了扬眉,从桌上拿了个酒杯递与我,“尝尝罢,冰酒,解解热,来的人都有一杯。”
我知道她大概是心有疑虑,怕我耍什么花头,要看看我的脸,我求之不得,立刻摘下面纱,举杯饮尽,完了正面朝她道:“好酒,多谢。”
噙梦在看清我脸时,表情顿时生动起来,在不可抑制的嫌弃中十分勉力地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礼数,她随意道:“脸怎么了?”若非看清她嘴角的抽搐,其轻描淡写之语气,足可称得上是荣辱不惊。
“不是说了,桃子吃多脸上过敏。”我看着她的脸,津津有味道。
“是的,是这样。”噙梦敷衍一声,急不可耐地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向坠露,“你速带白大人进去。”
“小的知道了,白大人请随我来。”坠露一直站在我身后,并未看过我的脸,得以一直保持常态。
我微微颔首,戴上面纱,从前厅翩然离去。
这会儿公主应当在宫中祭祀先祖,中午也会在宫中用膳,一直到晚间公主府设宴才回来,在此之前公主府内只有一个收礼收到头晕眼花手脚酸麻的噙梦管事。
望着门口成群携礼而至的人,再看游廊下拥拥攘攘,不断来往的人,我心中定了定——很好,一切与想象中无差。
“白大人,咱们快些走罢!那位可不太好。我今日去送饭时,她直喊疼,我就去叫人,噙梦姊姊还当她是故意挑在今日惹事,亲自去看了也说不好,才叫我去找你。白大人,药箱我替您拿。”
“不必,快走罢。”
我心中虽有些慌乱,却并非因为冥辛的病情,事实上冥辛的病情我这会不看也知道——浑身发冷,脉象紊乱,口吐白沫,奄奄一息,反正怎么严重怎么来。噙梦毕竟不好糊弄,光喊几句疼怎么骗得过她,所以我就制了一丸,速效奔死丸,还是托坠露带进去的。
当然坠露并不知道这丸,我让她带的是一只大点的平衡木虎,说让里面那位有一点点小小的欢娱。坠露一点也不怀疑,只泪眼婆娑地感慨道:“白大人真是大善人。”坠露大概是那种少见的大智若愚的人,反正她不知道是最好。
转眼间已到了暗牢大门口。坠露举着令牌:“我带白大人过来,你们让一让。”为首的守卫将脸凑近,眼珠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扫了两遍道:“嗯,是真的。”
坠露便往里走,我跟上前。刚走两步便被守卫拦下,“等等,这位大人还请摘下面纱,让我等看看。”
我扶住面纱,道:“看看?注意你的言辞,这是该对我说的话吗?”
那守卫显然有些懵,“呃……我,小的是说,请这位大人摘下面纱,容小的们……核查,稍作核查。”
“如果我说不呢?”我道。
那守卫倏地回魂,按剑高声道:“如若不摘,我等就不能让这位大人进去。”其余守卫也齐齐按剑向我扫来。
看来噙梦上次那顿打打得成果斐然,这帮人简直脱胎换骨。
“白大人,要么您还是……”坠露在前头道。我并不理会,大笑了一声,“你们很威风啊?我今日就偏不摘下这面纱,你们是要对我拔剑吗?”
“这位大人,您何必为难我等?只是摘下面纱而已,核查过后,我等绝不阻拦。”
“少废话!我才见过噙梦,又是与坠露一同到此,我是谁还需要你们来看?你问问坠露我是不是。”
坠露忙道:“几位守门姊姊,这位确实是白大人,人命关天,你们快些放行罢。”
“这……”守卫犹豫起来。我暗叫不好,幸而有一位一丝不苟威武不屈的守卫大人八风不动:“不可!我们守门的只管一件事,如果连进去是谁都不看,还守什么门!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其余几位也纷纷醒转,纷纷应和。
那位不阿的大人上前两步,又道:“我等不知这位大人为何执意不肯摘,但如此确实令我等不能不警惕,还望这位大人体谅则个,摘下面纱来罢!”
“滚开,你是什么人也配命令我?”我暴躁道,“坠露,我们走!”说罢,硬着头皮强行上前。
几位守卫飞速闪来挡在面前,我再硬冲,她们再挡,一个越冲越猛,一群越挡越凶,终于在激烈的推搡间,帏帽落了地,紧接着一条雪白的面纱从脸上滑落,在硝烟弥漫的空气中,飘飘缓缓地飞过。
“啊……”
“啊……,怎会……”
“……白大人,竟……”
一张惨绝人寰的脸蓦地暴露在朗朗乾坤之下。
我猛地抬袖遮面,叫道:“快替我把东西捡起来!”坠露眼疾手快立刻交给我,我背身穿戴好,再回过身,咆哮道:“你们这几个,我记住了!你们等着瞧,我治完人就来治你们!你们等着!坠露,我们走!!”
我与坠露穿过大门,大门前仍然鸦雀无声,我想那几位守卫吓得不轻,我现在这张脸根本是无敌的战斗力。
“白大人,您刚刚为什么那么说话呀?我还是第一次见您这样,您刚刚不光吓到她们,也吓到我了。”往地下牢房的阶梯上,坠露边走边道,“过敏么,脸上长点疹子也没什么的。”
原来刚才的混战中,你还没看清我的脸啊?坠露的闪避功力着实令我惊叹了一把。
我走在坠露身后,随口道:“你不知道桃子对我的威力,厉害着呢。”我伸手向药箱探去。
“噢那这样的话,白大人以后还是要忍住哪,比桃子好吃的有很多,我觉得贡梨就比桃子好吃。”
“嗯,以后少吃。”我已将针拿在手里了。
“白大人,那几个守卫姊姊呀,其实……”
坠露的话说了一半,在将要回头的瞬间,我在她颈下施下一针,她立时晃晃欲倒,我将她抱起,安置在阶梯下。
她大约会昏迷一个时辰。
我走到冥辛那间牢房时,冥辛正蜷着身子在地上翻滚不止,像条放进油锅炸得自个儿翻身的白乎乎的鱼。
我上前扶住她,“不必如此夸张罢?”说罢替她喂下一丸,名之速效回生丸。
冥辛吃了后,逐渐好转,从我怀中挣出,“你来得也太慢了罢?!”
我忙道:“抱歉,在门口多耽搁了会,你现在如何?”
冥辛猛抽了两口气,道:“还成,不痛了。我吃之前可没想到会这么疼,你是故意么,其实不必,我很会装痛。”
“这倒不是,”我愧道,“是我学艺不精,做不出那种不疼却看着吓人的药丸,辛苦你。”
“辛苦还好,就不知道这份辛苦值不值。”冥辛深深看了我一眼,“你让人送来一个木虎,却没有送一个个小木块,我就知道这不是玩的,我砸开后里面有一粒药丸与一张纸,叫我三日后吃。今天就是第三天,你果然来了,是今日带我出去?”
“没错,”我从药箱取出一白瓶,倒出一粒药丸,“快吃下这颗,能助你恢复大半气力,这一瓶也是,逃出去后需要再吃,当然不吃是最好,停了软骨散,你的身体自然就会慢慢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