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字一句，都是家长的血泪。
  写完初稿，游漪先把文档发到了癫痫性脑病患儿病友群，向大家征求意见，顺便补充更多细节。
  群里的家长们讨论非常热烈。
  有的说要找央视焦点访谈，有的说最好能上新闻联播，有的关心怎么才能让卫健委的领导看见，甚至还有准备去信访的......
  “游医生，你写出了我们家长的心里话，现在就发吧，我们去点赞、评论、转发，一定要让领导看见！”
  “对，我们大家都转发，让亲朋好友也帮着转发！”
  一个家长提出建议：“游医生，你的文章写的客观理智。干脆我们集体签名，这样是不是效果更好？”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实名制，我们不怕！”
  “加我一个！”
  “......”
  群里的呼声越来越高。
  这也是一个办法，游漪暂时回道：“我先把文章修改好，等到公开发布的时候再商量具体细节！”
  整个晚上，游漪忙的昏天黑地，手里写着稿子，还要分心照顾小白狗，根本没空留意手机。
  等她再拿起手机查看消息的时候，注意到了一条抖音推送，内容大概是：“装病还是真病？有些家长靠晒生病的娃儿博眼球蹭流量带货赚钱，千万别被骗了！”
  游漪直觉不好。
  她赶紧点进去，直接映入眼帘的是她无比熟悉的一张脸，相关内容已经上热搜了，评论区骂声一片。
  第20章 吃不饱的
  “丫丫，你给我吐出来！”
  小区门口，一对母女正在撕扯着，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女儿看起来最多不超过10岁，胖，特别胖，特别特别胖，个子不高，圆球形儿。即使混迹在人群中，也特别扎眼。穿的明明是宽松款衣服，却依然紧紧地箍在身上，胳膊和腿上的肉勒的清清楚楚，一截一截的。五官被挤压到中间，眼睛都睁不开了，嘴巴、鼻子也很窘迫。
  她正在垃圾箱里翻东西，整个身体差点儿探进去，左右摇晃。终于，被她翻到了一盒泡面残渣，二话不说用手抓着拼命往嘴里塞。
  看起来就像几年没吃饭，饿极了。
  旁边正在大声咆哮的是她妈妈。
  和女儿对比，妈妈显得瘦弱单薄。她的两只手一起使劲儿，死死掰住女儿的手，试图阻止她往嘴里塞东西。女儿的力气大，脾气也大，两人僵持不下。泡面盒被扯变了形，汤汁飞溅出来，馊掉的泡面本来就软，被四只手抓的稀稀拉拉，混着零碎的调料，黏黏糊糊地裹住了母女俩的手指、手掌、手腕，衣袖也邋遢的不像样子。
  “我饿！我要吃！你给我！”
  丫丫根本听不进去话，但又抢不过妈妈。
  她索性松手，放弃了泡面，挣扎着跑到另一个垃圾箱旁边，脸上的肉也随着上下晃动，一头扎下去，两只手拼命扒拉。
  这次翻出来几个外卖包装盒，里面还有没吃完的炒菜和米饭。
  丫丫吸取了经验，捂着东西趴在垃圾箱和地面形成的角落，整个人匍匐，头和肩膀护住了包装盒，直接用嘴吃。炒菜和米饭本来就只剩下底儿了，很浅，丫丫吃不到，急的满脸通红，手伸到包装盒的下面，用力往上托，同时脸往下压，包装盒差点儿就被整个翻转过来。终于吃到了，不过，眉毛鼻子腮帮子上都沾满了油渍。
  “丫丫，起来！起来！”
  妈妈冲过来，跪下去，膝盖磕到地面，发出“咚”的响动，听着就很疼。不过她根本顾不上自己，两只手伸到丫丫脖子下，把她的脑袋往上抬。
  “跟妈妈回家吃饭，听话......”
  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可是还在努力控制情绪，因为围观的人已经开始变多了，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这孩子怎么回事儿？”
  “真够胖的！”
  “怎么捡垃圾吃呀？”
  “饿着了？真可怜......”
  “是不是在减肥呀？”
  “减肥也不能不让孩子吃东西呀？这把孩子都饿成什么样儿了......”
  “这当妈的也不把孩子看好......”
  “........”
  丫丫妈妈根本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只想着赶紧把丫丫和垃圾箱里捡来的东西分开，手忙脚乱。
  就在这个时候，游漪、宋衍和周凡来了。
  刚进小区，他们就看见这里围了一堆人，还听到在议论“饿”“胖”“减肥”，以及丫丫乱嚷嚷的声音......
  于是，游漪撒腿就往这边跑。
  “丫丫妈妈！”
  丫丫妈妈听到声音，抬头：“游医生，快帮我拉着丫丫，我弄不住她！”
  游漪立刻把包扔下，伸手扯住丫丫左边胳膊。奈何丫丫浑身都是劲儿，而且正在气头儿上，不管不顾，扬起手就给了游漪一下，直接怼在了她的肋骨上。
  宋衍眼疾手快，先把游漪扶起来，然后大步迈到丫丫旁边，两只手钳住她的胳膊，用力拉离地面。周凡也迅速蹲下，帮着把丫丫拽起来。
  看见来了这么多人，丫丫妈妈松了一口气：“麻烦帮我把她送回家，我怕......”
  她怕丫丫半路再跑回来。
  宋衍和周凡秒懂，丝毫没有犹豫，一左一右夹着丫丫往回走。
  身后隐约传来大家的指指点点。
  “这是咱们小区的人吗？以前没印象啊......”
  “最近刚搬来的吧，我昨天晚上下楼遛弯儿就看见了，印象深刻！”
  “培养孩子健康的饮食习惯要从小开始，胖成这样了才重视，家长的失职！”
  “是啊，都到这个时候了，晚了！”
  “现在的年轻家长，真是......”
  “……”
  刚走了几步，周凡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丫丫妈妈，你来这边。”
  然后迅速转身去找游漪。
  没想到，游漪正紧紧跟在他们身后，脚步很快，两人差点儿撞在了一起。周凡往后撤了半步，伸手去扶，帮她稳住。
  “没事儿吧？”
  游漪先是愣了一下：“啊？”她满脑子都是丫丫：“没事儿。丫丫正在治疗，妈妈帮她控制食量，就是饿的忍不住了......”
  周凡打断她：“我是说你！”
  说着，用手指了一下游漪肋骨的位置，示意她刚才可能受伤了。
  “哦，没事儿！”
  周凡说话的时候，宋衍不停回头。可是，他还拉着丫丫的胳膊，不能放手。宋衍脸上的表情十分忐忑，心神不宁，隔几秒钟就回头看一下，竖着耳朵听周凡在和游漪说什么，脖子都拧歪了。
  今天，游漪和周凡约好了到丫丫家里拍摄系列生活纪录片的第三集。第一集的主题是sma，成片已经完成。第二集的主题是遗传性血管性水肿，还在后期制作阶段。宋衍早就和游漪申请了，拍摄的时候叫他一起，游漪当然不会忘了，而且每次还尽量提前询问宋衍的安排，争取协调一个他方便的时间，因为他是免费的医学顾问，机会难得。
  春天来了，气温回升。大街上的人换上了薄款春装，颜色缤纷，走在风里，空气都是暖融融的。本来，游漪心情不错。没想到，刚进小区就看到了揪心的场景，现在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游漪催着周凡：“快走吧！”
  杨律和江释贤跟在他们后面，看出来游漪似乎有点儿不耐烦。
  丫丫一路哭吼着，不肯回家，已经走了十几分钟了，才勉强走到小区花园。
  这样不行。
  宋衍思考了两秒，决定招呼后面跟着的周凡，还有杨律和江释贤：“咱们把孩子抱回家吧！”
  其实丫丫今年只有8岁，上次游漪来看她的时候，体重就已经接近180斤了，今天再见，似乎又长胖了一点儿。
  一个人可能抱不动。
  听见宋衍的提议，杨律和江释贤看向周凡，似乎在等待指令。
  因为来的路上周凡还在吐槽，说这个宋衍不是医生么，真闲，天天跟着，跟完sma跟hae，今天又来，没完没了！
  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周凡瞪了俩人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呀！”
  说着自己快走两步，和宋衍一起抱住了丫丫，杨律和江释贤也立刻来帮忙。
  丫丫妈妈在前面引路，几个人合力抬着，速度快了不少，虽然很累，但是终于到家了。
  刚进家门，丫丫就挣脱出去，撒腿冲向冰箱。
  不过，没用。
  因为冰箱门上安装了一把锁，老式挂锁，锁的死死的。
  宋衍、周凡，还有杨律和江释贤，都懵了。
  游漪知道他们没见过这种情形，小声解释道：“为了不让丫丫偷拿东西吃......”
  几个人识趣地沉默。
  丫丫找不到吃的，哭的更嚎啕了，使劲儿跺脚发泄。
  “你等着，妈妈给你煮面条！”
  实在控制不住了，只能先让她吃点儿，稳住情绪，再说其它的。说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包饼干，撕开袋子，香味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