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陆容对他的答案并不满意,追问了一句,“你刚才明明就想说……”,对上晏宣朗的眼神时又放弃了,“算了。”
  第36章 只有事与愿违
  早上八点,陆容还未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站在车旁的人。
  昨晚晏宣朗送他回了陆清越那里,是他晚上突然发现有样东西没带便回了自与眼梧己家,只是短信里提了一句,没想到晏宣朗竟然就这样找来了。
  他只在相遇那晚说过一次自己小区的名字,为什么这种随口说出的事晏宣朗都能记得,却不记得他发过几遍的医院名字呢?
  和晏宣朗相遇的这短短一天半时间,陆容时常感到矛盾,像是被分割成两半。
  微信上的晏宣朗对他毫不在意,冷漠相对,而现实中的晏宣朗却截然不同。
  他从江市带来那几张幼稚的卡片拜托自己陪伴他,不同意自己带走南安屿里那些画的要求,甚至还用着自己的照片当壁纸。
  好像两个不同的人,陆容想。
  在一遍遍翻看和晏宣朗的聊天记录时,他努力劝过自己不要再继续靠近,给对方带来困扰了,可面对晏宣朗本人时,他又根本做不到保持距离,总是一遍遍推翻前一晚做好的心理建设。
  但距离越近,失落更盛。
  陆容很清楚,晏宣朗不欠他的,自己应该懂得感恩。不论晏宣朗以何种态度对待他,都是正常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晏宣朗再多待一分钟,多留下一段回忆。
  晏宣朗也看到了他,有些惊讶陆容从外面回来,“早上好。”
  “我去买这个了。”陆容把手里的保温袋提起来,“这家烧麦很好吃,就是要排队,运气不好的时候还要等下一锅。”
  烧麦,晏宣朗听到这词时滞了一下,陆容已经打开盖子招呼他了,“你快尝尝。”
  盒子里一共六个烧麦,分别是三种不同的口味。
  陆容介绍完后指着其中一个,“咸蛋黄味是他们家的招牌。”
  晏宣朗拿起他指下的那个塞进嘴里,陆容手伸进口袋找卫生纸,却摸到了两张硬硬的东西。
  昨晚分别前,晏宣朗又给了他一张卡片,“这个现在能用吗?”
  车内顶灯开着,清晰地照亮“和好券”这三个字。
  陆容感到讶异,他不明白晏宣朗拿出这张券的目的,晏宣朗又没做错什么,怎么会要和好呢?而且这是他神志不清时制作的东西,根本当不得真。
  见他没说话,晏宣朗直接拉过陆容的手,把卡片放进他手心,包着他的手指,并拢,“我当你收下了。”
  随即他像是怕陆容甩开一般迅速收回了手,“明天我来找你。”
  “明天?”
  “那张陪伴券没写时效。”
  陆容呆愣了一会儿,最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明天见。”
  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后,陆容主动问:“今天想去哪儿玩?”
  “逐日雕塑。”
  “好啊,追太阳算是我们这儿的热门打卡点了,几乎每个来新港旅游的人都要去那里拍照。”陆容给晏宣朗指路,“前面路口右拐,一直直行就好。”
  虽然假期结束,但过年的气氛还未消散,街道两旁的香樟树依旧挺拔,街边店铺的玻璃窗或门上贴着各种各样不同的窗花与福字。有的店铺还未开门,卷闸门闭得严实,门正中间附着红色底的回老家过年的告示。
  在路口右拐后开了大约两千米,晏宣朗的目光掠过路左侧的一家店。
  这家店生意火爆,门口排了十几米的长队,店铺正上方的广告牌上是一颗手里握着麦穗憨厚笑着的鸡蛋,和后座保温袋上的笑脸一模一样。
  雕塑所在地叫亚湾,是一个港口,对面是岛,旁边是海。
  附近不好停车,陆容让晏宣朗停在距离目的地一百多米的一个停车场,两人走了过去。
  远远的晏宣朗就看到了雕塑的顶,走近看清全貌,才发现这个雕塑比他想象得要高大。
  整座雕塑高约十米,是通体银色的金属材质,线条灵动流畅。它本体是一个长头发的、难辨性别的人作奔跑姿势,左脚踩地发力,右膝高高抬起,跃向未来。
  逐日者的发丝随风舞动,一只手臂伸向前方,似乎想摘下太阳。
  雕塑四周没有围挡,底座也只有一米多高,可以轻易靠近,摸到那充满力量的脚踝。
  “这是夸父吗?”
  “不是。”陆容摇摇头,“这座雕塑大概是十几年前落地亚湾的,设计师是林榫,在他的设计理念中,这个追逐太阳的形象是无性别的,所以逐日者的头发是偏柔和流动的线条,面部却更硬朗。”
  说到设计,陆容话多了些,“比较有趣的是角度,不论什么时间,什么角度,都可以拍到太阳出现在逐日者手边。”
  晏宣朗抬头,头顶的太阳被挡在云层后,散发着白光,没有温度的光线落在雕塑身上,折射出冰冷的银色光晕。
  今天是一个阴天。
  “你要拍照吗?”陆容掏出手机。
  “你可以和我一起吗?”
  “啊?但是自拍的话就照不到雕塑全貌了。”
  “没关系,我找个路人。”
  虽然是早上,但附近确实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有在港口边拍照的外地游客,很快晏宣朗就找到一个路过的阿姨。
  阿姨边拿着他的手机找角度,边用方言指挥两人,“诶那个穿灰大衣的小伙子,你往你哥身边靠一点啊,中间留这么大条缝,拍出来不好看嘞。”
  晏宣朗侧头,看到自己和陆容之间留出的缝隙,向左跨一步想弥补这空白,陆容大概也是这样想的,两人肩膀就这样撞在一起。
  陆容连忙收回身子,站好不动了。
  最终拍出来的三张照片上,每一张,两人中间都留下了一道窄窄的白。
  晏宣朗翻看着照片,想起之前陆容每次和他出门,都会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肩上,晏宣朗说他是软骨头,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自觉的,晏宣朗拿手里的照片和那张截图作了对比。
  陆容可以倚在陆清越肩头,笑着从这里走过,但他和晏宣朗拍合照时,嘴角僵硬得仿佛风干的面团。
  天白得发灰,海浪在护栏下层层叠叠地拍打着堤岸,翻涌出卷着杂草的白色泡沫。白绿相间的观光轮渡从远处晃晃悠悠地驶来,空中时不时有海鸥掠过。
  两人趴在海边的护栏上,陆容像真正对待远道而来的朋友一样讲解这里的过去。
  “我小时候亚湾还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这里每天停泊着很多船,工人不停地搬运货物,跑上跑下。那种船顶上会冒粗粗的黑烟,运行起来有轰隆隆的机械声,现在都很少见了。后来这边开发了旅游业,那些货船和集装箱运输中心就都搬去了西边。”他往西眺望了几下,“在这儿看不到。”
  轮渡从两人面前经过,二层甲板上坐了寥寥几个人,陆容忽然问晏宣朗,“你喜欢钓鱼吗?”
  “和吕方栋去过两次,谈不上喜欢与否。”
  “我们这边有一个钓场,我和朋友去玩过一次,还挺有意思的。不过现在天太冷了,钓不到什么稀有的鱼,只有黄鱼、沙鳗这些。”
  海风拂过,吹乱了陆容的头发,吹散了他的围巾。
  晏宣朗想帮他围好,手伸出去又下意识顿住。
  陆容没有错过他的动作,低下头,自己把围巾拢好,他问晏宣朗:“你冷吗?”
  “不冷。”此时又一阵风吹过,晏宣朗解开外套扣子,准备脱下,陆容忙制止他的动作,“我不冷,你快穿好,小心着凉。”
  就这样在栏杆上趴了一个多小时,基本是陆容在说话,晏宣朗静静听着,听他讲小时候来亚港玩的事,或者指着对面岛上那些高耸的建筑,告诉晏宣朗那里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这一小时内,晏宣朗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陆容。
  陆容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他几次扭过头,和晏宣朗灼热深沉的眼神撞在一起。
  有两次他迅速移开目光,也有两次,他和晏宣朗对视几秒,才别过脸去。
  陆容嘴上说着话,心里却乱七八糟。
  重逢以来,他对晏宣朗的感情非常复杂。
  羞耻是肯定的,一想到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却黏黏糊糊地对着另一个成年男性撒娇,就忍不住头皮发麻,晏宣朗也会对此感到苦恼吧?
  不然不可能知道自己恢复记忆后会是那样的态度。
  还有莫名的依赖,明明是清醒的状态,但他总是不自觉地想靠近晏宣朗,想跟他说很多话,然后在晏宣朗问出一些他早已说过的问题时,幻想被打破。他手忙脚乱地重新戴上疏离的面具,不至于表现得太亲近而惹对方厌烦。
  中午陆容带晏宣朗来到本市一家特色餐厅吃饭,他提前叫了跑腿小哥,从陆清越家取了自己的饭送到餐厅。
  等待过程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晏宣朗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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