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用。”晏宣朗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喜欢就好。”
圣诞节当天的一整个下午，晏宣朗都没有收到路容发来的任何一条消息。
他分别在三点半和五点的时候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置顶的橘子皮小猫头像左上角并未出现红色标识。
往常在上班时翻阅路容发来的几十条消息时，他会有一种类似于批阅奏章的感觉，现在唯一的官员竟然罢工了。
晏宣朗略感不满。
等六点多下班回到家，他才知道路容这一下午都在忙什么。
做饭。
不是家庭厨师版的玩具或者经营厨房小游戏，是实打实的做饭。
张姨在一旁指挥着他往锅里放笋丁，看路容手忙脚乱的样子，也能猜得出来他失智前应该很少进厨房。
路容想把最好吃的都给晏宣朗，所以不顾张姨的劝阻，把卤牛肉、羊排、大虾、红烧丸子和各种菜都一股脑地加了进去，最后端上来一锅大杂烩。
因为食材太多太混乱，所以卖相并不怎么好。
路容对着明显酱油放多了的杂烩面思考几秒，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算了，我再练习练习，下次再做给你。”
“没关系。”晏宣朗刚才目睹了他做饭的后半程，现在看他如此失落，有些不忍心，“闻着挺香的，我尝尝。”
他让路容吃张姨做的羊排焖饭，给自己盛了一碗面，在路容期待又忐忑的目光中吃下第一口。
虽然卖相不怎么样，味道也是非常难吃。
尽管心里想的是路容真的没有做饭天赋，但晏宣朗觉得不能这样打击孩子的积极性。
他斟酌了一下开口，“吃起来挺不错的，你可以多练习几次，熟能生巧。”
吃了整整一碗面的后果是，半夜晏宣朗犯了急性胃炎。
家庭医生十二点半紧急出诊，给晏宣朗挂吊瓶时却被一个青年阻止了。
他伸长双臂挡在晏宣朗面前，圆圆的眼睛瞪着医生，语气里满是警惕：“坏人走开！”
“路容，坐我身边来。”晏宣朗叫他，“许医生不是坏人。”刚刚胃痛得厉害，给医生打了电话后他本想悄悄去隔壁卧室，谁知刚一下床，路容就醒了。
路容急得额头上都溢出层薄汗，他认识陌生人手里那根细细尖尖的东西，侧头提醒晏宣朗，“很疼。”
他还记得之前抽血时的疼痛。
李叔上前劝他，“哥哥生病了，医生是来给他治病的。”
一听到生病这两个字，路容立刻转身半蹲在床边，摸了摸晏宣朗的脸，又摸摸他的额头，“你生病了吗？哪里疼？难受吗？要喝水吗？要看动画片吗？”
“都不用。”晏宣朗哭笑不得，“你躺在我身边就好。”
路容从另一侧爬上床时许医生已经给晏宣朗挂上点滴，叮嘱他近期不要乱吃东西，清淡饮食，否则胃病还容易再犯。
晏宣朗应声说好，其实他已经好几年没生过病了，自从天天吃张姨做的饭后，胃病几乎痊愈了。
李叔送医生下楼，晏宣朗一偏头，正对上一双泪眼。
路容已经很久没哭过了，晏宣朗甚至不记得他上次哭是什么时候。
猝不及防再次看到他的眼泪，晏宣朗一时间反应慢了半拍。
路容咬着下唇，并未发出声音，但眼泪已经流湿了一小片枕头，长长的睫毛也黏成一片。
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听到他抽噎着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做饭了，都是因为我做饭太难吃了你才会生病，我真的不想你难受。”
晏宣朗不愿意路容因为这点小事不开心，空闲的手从床头抽出纸巾帮他擦脸，他摸着路容的柔软的头发，安慰道：“和你的饭没有关系，我刚才没有给医生说实话，其实是因为我下午偷吃了果冻才不舒服的。”
“真的吗？”路容的胸脯一抽一抽，红着眼睛思考晏宣朗话的真假。
“真的，葡萄味很好吃，我一口气吃了四个，然后就肚子疼了。所以你不能像我一样，再好吃的零食都要适可而止，懂吗？”
路容窝在他怀里怔怔点头，“懂了。”
过了一会儿又小声说：“葡萄味确实很好吃。”
第17章 陪在你身边
晏宣朗这几天很不高兴。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路容的夸奖并不是独一份的。
具体表现为——李叔给他修好了玩具飞机，他会说：“李叔，你也太厉害了吧！”
豆沙会定点上厕所，路容摸着它的脑袋：“豆沙你真棒，真厉害。”
可能在晏宣朗不知道的地方，路容已经夸过很多人或者不是人的生物。
晏宣朗那丝骄傲被吹得烟消云散，连带着郁闷了一整个下午，晚上睡前他特意问路容，“你觉得咱们家里都有谁很厉害？”
路容本来正躺在床上，听到这话后立刻坐起身掰着手指头开始算。
“李叔、张姨、你、豆沙，还有林天天，还有章凡、小可玉、黑崎太郎……”后面几个名字都是他喜欢的动漫人物。
晏宣朗的脸色随着路容的列举逐渐变黑，他打断路容，眯起眼追问：“那你觉得最厉害的是谁？”
在路容的举例论证下，晏宣朗发现，自己竟然排在第三位，还是在路容一番纠结后和林天天并列第三。
晏宣朗不服气中还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你说张姨排在第一是因为她做饭好吃，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吃饭和睡觉，那我还每天陪你睡觉呢，为什么我只排在第三名？”
路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啪一拍手，“你说得对！刚刚是我忽略了这点，你和张姨都最厉害，都排第一。”
虽然结果并没有晏宣朗设想的那么满意，依旧是并列，但他无法要求再多了，点点头叮嘱：“那你记住这个排名，之后不要再换了。”
元旦当天，距离上次绘画谈话结束的一个半月后，晏宣朗终于等来路容的画。
看到画的第一眼，晏宣朗就确定路容作画的素材来源于自己的壁纸。
路容坐在圣诞树下，星星灯抱在怀里，照片里原本是一个人，但画里他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晏宣朗席地而坐，路容的身体紧紧贴着他，脑袋搭在晏宣朗肩上，就像之前靠过很多次的那样。
画里两个人都在笑。
这次路容没有用他擅长的炭笔，而是用了彩铅。笔触细腻柔和，几乎都用的暖色调的颜色，氛围温暖舒适，是一幅令人看到后心就会瞬间变得柔软的画。
路容眼巴巴地在一旁等待评价，晏宣朗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很棒的一幅画，颜色很漂亮，画面也生动，我很喜欢，谢谢你，路容。”
得到肯定后，路容迫不及待地跟晏宣朗讲解自己的创作思路。
“一开始我是一个人，但是我遇到了你，所以我们变成了两个人。”
他点了点晏宣朗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在树下，我很开心，有你在，更开心。”
这幅画最终被装进相框，摆在两人卧室的床头柜上。
元旦后继续上班，这几天晏宣朗每晚下班到家，手心里都会被塞进一颗糖，有时是巧克力，有时是棉花糖，或者牛奶糖。
晏宣朗不嗜甜，但路容给他的都会接下，在对方亮晶晶的目光里吃掉。
因为他发现当他吃掉糖的那瞬，路容就会笑得很开心。
晏宣朗感到欣慰，路容学会了分享，从分享里获得快乐，这是很好很好的品质。
面对路容的大多数时候，晏宣朗觉得自己像一个家长。
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小孩开心快乐，永远无忧无虑，看他哪里都觉得好，哪里都做得棒。
路容有一点小小的成果，不论是拼好的拼图，完成的画，还是会背一首《题西林壁》，晏宣朗都打心底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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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壮快期末考试了，李叔把孩子接来提前过个轻松周末。
路容和他从下午吃了饭起，就一直在一楼休闲室里玩。期间晏宣朗路过一次，给路容送果汁一次，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因为路容的注意力全放在壮壮带来的小卡片上了，地上密密麻麻铺了几十张，每张都画着不同的角色和技能。
晏宣朗看不懂，也不知道这些卡片换来换去有什么好玩的，所以上楼看电影去了。
十点多他躺在床上刷手机，心里却莫名烦乱，一直到路容回来，他才收起胡乱划动的手，用微微冷酷的声音问：“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路容看了眼床头的小闹钟，“十一点二十。”
“我还以为你要等到天亮才舍得回来。”
“不是呀，我要睡觉的。”
晏宣朗被噎了一下，反应过来路容听不懂他话里的阴阳怪气，但还是忍不住说：“卡片那么好玩，不睡觉也可以。”
“不行不行，李叔说晚上不睡觉会影响长个子的，我必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