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哥,你每个月寄回来的钱,我都有好好用在实处上。”王茹拿出成绩单,骄傲地展示着,“上学期我考全班第三!老师说我的成绩可以去震旦大学!”
  王临川有点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成绩单:“为什么在码头时,你先去找了周哥?”
  王茹眨眨眼,神秘兮兮地凑近他耳边:“因为周哥临走前交代过我,要留意周家的动向,有重要事情就要发电报给他。”
  “你他让让你监视周家?”王临川猛地说道。
  “嘘!哥,小声点!”王茹紧张地看了眼门口,“周哥不让我告诉别人的。”
  王临川走到窗前,望向主楼方向。
  “对了,哥。”王茹压低声音,“其实这次叫你们回来,是因为周老爷给周哥定了门亲事。”
  此时此刻,王临川非常庆幸自己现在背对着王茹,不然那一瞬间的垮脸会让她瞬间明白自己的内心。
  “是俞家的小姐。”王茹继续说道,她看着自己哥哥的背影完全没有发觉到异常,“他们家是做纺织生意的,在姑苏和魔都都有工厂,听说她大哥和大少爷是好友”
  王临川现在只能听到耳边嗡嗡作响,妹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山谷中传来。而自己的眼睛恨不得穿透墙壁看清楚在主楼里的周时砚。
  察觉到不对劲的王茹,走到王临川身边道:“哥,怎么了?你在宝岛怎么样?”
  “没没怎么,只是有点累。”王临川摇摇头。
  他走回床边坐下,望着那颗银杏树出神。它的叶子在风中摇曳,就像他此刻纷乱的思绪。“他要结婚了”这个念头像是一把刀,狠狠插入他的心脏。
  王茹歪着头看着他,噗嗤一笑:“哥,你不会在吃醋吧!?”
  王临川浑身一震:“你在胡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听到周哥要结婚,反应这么大?”小茹促狭地眨眼,“难道你也喜欢俞小姐?”
  王临川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言以对。自己该怎么说?难道要告诉妹妹,自己可能在嫉妒那个即将成为周时砚妻子的人?这个念头太过荒谬,连他自己都不敢多想。可近些日子里的嫉妒、占有又是实打实的存在。
  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放空自己,迎接自己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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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临川:所以我是喜欢上了他?
  第32章 p
  周父的书房里,一缕青烟从博山炉中袅袅升起。周祥恩坐在那张木桌后,双手轻轻翻阅着宝岛送来的账册。
  “时砚啊,你在宝岛那边的业务,做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出色不少。不论是这个时间和资金的控制上都很出色。”周父抬起头,用目光审视着站在书案前的小儿子。一年不见,这个曾经高傲不羁的青年身上那股锋芒毕露的气质已然沉淀,取而代之的是内敛的沉稳。
  周时砚的目光平静地掠过父亲,看向窗外的那棵银杏树:“目前原料的供应已然稳定,但若还需自建或收购加工工厂,则需要规划更多资金的投入。”他不疾不徐的声音传入周父的耳朵。
  周父微微颔首,从书案抽屉中取出一份请帖,缓缓推到周时砚面前。前贴上的“俞家”二字格外醒目。
  “这次叫你回来,主要是为了,俞家的事。”周父的声音变得柔和,这与平时的他有太大出路。
  周时砚低头看着桌面上的请帖,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里爆发的情绪。其实王茹在码头就和他说过,就算没有说过他从看到母亲“病愈”时略显尴尬的笑容,踏入公馆时大家的僵硬,都可以看的出来这里的蹊跷。现在只不过是做实罢了。
  “我知道,如果直接告诉你,你一定会拒绝。”周父端起一旁的茶盏,氤氲的热气弱化了他锐利的眼神,“所以才用你母亲生病的理由,你放心她一切都好。”
  “好的,阿爸。我知道了,我会去见俞小姐的。”周时砚的声音如同刚才一般,毫无起伏。
  周父一时有点混淆眼前的这个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小儿子,他居然如此干脆。他刚下放下茶杯的手悬在半空中,茶盏里的茶汤飞溅,茶盏和托盘发出清脆撞击声。
  “现在家里在大陆的纺织生意如果需要更好的发展,肯定也需要更强的依靠。还有各地的运输权也需要更多关系上的支持,俞家现在的地位和人脉,对我们很有利。”周时砚淡淡回道。
  周父怔愣片刻,忽然朗声大笑起来,眼角的几道深纹已遮不住。他起身绕过书案,用力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满心慰藉:“好好好!这才是我周祥恩的儿子!”
  博山炉中的青烟已断。父子二人难得和气地讨论着宝岛业务的规划,从资金到运输,仿佛这次回来的重点不是联姻,而联姻本身不过是另一项需要共同完成的商业计划。
  周父甚至亲自为小儿子斟茶。琥珀色的茶汤在杯中荡漾,映照出两人截然不同的神情。
  更深人静的宿舍房间里,王临川躺在硬板床上辗转难眠。他侧过身,借着月光看向一旁早已熟睡的王茹,妹妹的鼻梁在侧脸投下阴影,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床头还有她翻看到一半的书籍。
  而他脑海里,全是今天听到的只言片语。
  “俞家小姐刚从英吉利留学回来”
  “听说她读书的时候还进修过钢琴”
  “下周三和平饭店,俞家会举办接风的舞会,听说全魔都的名流都会参加”
  此刻的他,太阳穴直突突,他多想马上冲去问周时砚到底怎么回事,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丝希望。王临川烦躁地翻了个身,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哑声,似乎惊动了一旁的王茹。
  见此情景,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渐渐地他也开始迷迷糊糊起来,接着就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中。
  梦中的他身着一身簇新的喜服,大红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泽,头戴幞头,他手中的秤杆缠绕着红绸,充满分量。
  他的心脏狂跳不止。
  喜乐声由远及近,唢呐高亢的音调穿透耳膜,却在他听来是如此的不真切。他被人群簇拥着推向一扇贴着“囍”字的雕花木门前。
  周围的人都在大喊“洞房、洞房、洞房!”,王临川试着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心跳。接着他一把推开木门。
  只见满屋子全是铺天盖地的红。桌上铺垫着红布,红烛滴落红色的烛泪,红账上绣着百子千孙的图案,红绸在梁间缠绕出复杂的花结。而床榻上,端坐着一位盖着绣有鸳鸯戏水图案盖头的新娘。
  可随着他越走越近,发现这新娘的身形似乎异常高大,肩膀宽的似乎要撑破嫁衣的肩线。“难道是因为我高大,才找了个这样的娘子?”还没等这个想法消散,他用秤杆挑起盖头的手,瞬间就停顿住了。
  “相公”
  周时砚的脸在烛光下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平日里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几缕散落在额前。而那上挑的眼尾,带上了他从未见过的媚态。身前大红色的喜服领口微敞,露出优雅的锁骨。
  此情此景让王临川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喉结上下滚动着。他随手丢掉秤杆,伸手抚上那张熟悉的脸,指尖瞬间被对方的滚烫点燃。
  周时砚紧攥着他的衣襟,将喜服抓出褶皱:“我想”
  室内的气温随着两人的互动不断上升,王临川的理智彻底断线,将眼前的鲜红撕扯,狠狠地推向铺满红枣花生的喜床上,那些果干的感觉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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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
  王茹的声音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王临川猛地睁开眼睛,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黏腻地贴在背上。晨光已透过窗户散进屋内,将周围的一切照亮。
  那些原来都是梦啊,没有什么喜房,更没有什么拥有。
  “你怎么了?”王茹站在一旁,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温暖的阳光将她的脸清晰地呈现,“你是做噩梦了吗?刚刚忽然大叫一声。”
  “什么?”他双眼撑大,慌乱地坐起身,一把扯过被子盖住全身。他清楚地感受到那里的潮湿,羞耻感席卷全身。
  “没、没事,我只是梦到被狼群追!!!”他的声音带着早晨的沙哑。
  狐疑的王茹看着他:“真的没事?我看你脸好红啊,是不是发烧了?”说着她就要伸手摸他的额头,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小茹,你快去吃饭吧,别管我,让我再躺一会儿。”王临川近乎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王茹歪着头看着他,眼中的狐疑都要溢了出来。但好奇归好奇,她还是听话的走出房间,蹦蹦跳跳的去吃早饭了。
  一听到脚步声走远,王临川机会是逃难似地跳下床,随手抓起自己的衣服就往淋浴房冲,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冰凉的地板传来阵阵寒意,却也不能缓解他翻腾的体内。
  冷水从头顶浇灌,顺着他脖颈蜿蜒流下。王临川额头抵在冰冷的瓷砖上,脑海中全是梦中那绯红的眼尾。那些细节清晰的可怕,他现在还能感觉到自己手上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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