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坐。”副院长从文件堆里抬起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王浔刚在椅子上坐下,就听见副院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没错,王茹就是家母。”
  老人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感觉得到他内心也有些慌乱。王浔的耳中全是这杂乱无章的节奏,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我母亲在临终前曾告诉过我。我其实有两个舅舅,一个姓周,一个姓王,他们都去宝岛。最后那个姓周的舅舅再也没回来。”副院长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是提及家人的柔软。
  副院接着说道:“他们俩也曾约定要一起回来的。”说到这,副院长的声音忽然变了调,声音提高了不少,“可有人食言了。”
  “啪”一声,王浔被副院的高声诉说吓到,失手弄丢了手里的笔。
  “从我有记忆起,家母就经常在家门口等待,期盼着俩个舅舅回来。可最后直到八七年,才等到王舅回来。”
  王浔问道:“为什么当时不给王舅呢?”
  “那是因为母亲怕舅舅见物思人,所以不想再给他不切实际的幻想。”副院回道。
  “那为什么锦囊还要给顾安?”王浔问道。
  闻言副院犹如被什么附身一般突然精神一振,腰板挺得笔直,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母亲给此物的时候交代,这个锦囊要物归原主。把它交给捐赠玉佩的人。而在那人身边的人,是我们的恩人。”
  “所以我是?我算是站在他身边的人?”王浔嘴唇颤抖着问道。虽然早有预感,副院知道些什么,但现在由副院嘴中证实还是很惊奇,他大致都才出来了,“顾安上辈子是?”
  “上辈子的事已经过去了,别让那些执念影响你今生的命运。我那个可怜的舅舅后半辈子就是被执念所困。”副院长打断了王浔的话,他的声音又恢复了苍老。
  副院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王浔说:“你现在要做的,也许是在这一切纠缠中,做出最适合今生的选择。”
  百叶窗的缝隙间,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办公桌的相框上。王浔这才看清,那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副院长站在一位蓝布衫老妇人身边,身后是帝都大学的校门。
  王浔走出副院长办公室的门时,身子还是很沉重。
  走廊的灯在他眼眸上拖出苍白的轨迹,他下意识地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正好能够遮掩住自己脑中的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座位的,身体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自动导航、避开人群、绕过拐角,最终停在那个熟悉的工位前。
  看着键盘上的磨损,显示器边缘贴着的便利签已经卷边,已有水垢的养生壶。
  他想也许这拼凑出的日常的具象,曾经如此真实。在此刻,怀疑他是否存在的时刻,却突然变得可疑起来。
  他眼之所及处都像是电影里过分刻意的布景,只等着某个瞬间被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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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浔同学接下来会有一段拉扯和作咯~
  经历过变化,总会有一段心里拉扯
  第19章 n
  王浔思索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属于这里?那些幻境是不是才是他真实生活的地方呢?
  他按住太阳穴,轻轻地搓揉着。
  那些画面?不,那些前世的记忆、那些幻境。并不是真的,至少并不是现在习以为常的。
  二十七年来的人生,怎么就对不上榫卯了呢?
  “我疯了吗?”
  他猛地环顾四周,办公区的灯光刺得他眼眶发酸。周围的同事在低声交谈,键盘敲击声、打印机运转声、机房的嗡鸣,一切都如此正常,可他却觉得自己像是站在玻璃罩外,看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世界。
  “我想回到原来的生活。”
  既然做出选择,选择了今生。那他应该是可以屏蔽掉这些幻境这些思虑的吧?他缓缓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梳理出一点逻辑,结果前世与今生像是两卷不同的影片被粗暴地剪辑在一起,重叠、交错、互相吞噬。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让那些无法解释的幻象继续侵蚀他的现实。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暂时地、笨拙地,把自己拉回原来的轨道。
  他深吸一口气,把“前世”这个词像金块一般锁进脑中的保险箱,连带那些蜂鸣的幻听、灼热的既视感、以及所有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碎片。
  他睁开眼打开电脑,屏幕亮起,光线映在他的脸上。他盯着空白的文档,光标一闪一闪,像是在等待他重新开始。
  那就重新开始吧。
  黑夜将王浔租住的小公寓染成墨黑色。他站在小小的阳台上,感受着微风拂过面颊的冷意,他很喜欢这样,可以让他脑子清醒。
  楼下街道上,晚自习放学的孩子们嬉笑着跑过,他们的声音清亮又充满活力,与王浔最近的心境形成鲜明对比。
  从医院出来已经整整一个月,自从他下定决心要与前世的人事物做切割后,那些前世的记忆和怪事就再也没有找过他。
  此刻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嗡嗡声在安静的房间回荡。王浔皱了皱眉,踉跄拖步走回屋内。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是顾安。
  铃声固执地响着,他与屏幕对峙两个来回,当第三个的时候他还是心软接了起来,毕竟他的原则里也有事不过三。
  “喂。”他终于接起电话,声音里全是故意透露出的不耐烦。
  “王浔?”顾安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依然那么低沉,“最近身体怎么样?北市这边最近阴雨连连,你那边呢?”
  窗外突然经过车灯让室内变得刺眼起来,王浔走上前拉上窗帘,房间顿时陷入半明半暗之中。“有什么事吗?”他刻意忽略那些寒暄。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顾安似乎在看什么文件。“我在宝岛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未来准备把公司重心移回内地。”
  紧接着顾安又说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
  “顾安。哦,不对,是顾总”王浔打断他,声音冷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为什么还要联系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王浔能想象顾安此刻的表情,应该是微微挑眉,然后挂上天凉王破的那副嘴脸。
  “玉佩的捐赠已经完成了,理论上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王浔继续说着,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为什么还要找我?”
  窗外的风声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窗帘微微鼓起。王浔盯着那片晃动的阴影。
  “王浔,我马上就回去了。我们见面谈。”顾安的声音将他拉回到现实。顾安依然那么平静,仿佛他的质问只是小孩子闹脾气。
  “不必了,我不想见你。”王浔听见自己的话,都感受到了无情。
  “为什么?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这次轮到顾安发问,语气里终于带上了困惑。
  朋友?王浔几乎要笑出声。前世不论遭遇过什么,他们俩今生有什么基础吗?合起来算也就接触几天,在顾安口中就轻飘飘地变成了“朋友”?
  王浔一字一顿地说:“顾总。我不想再遭遇那些幻境、那些记忆,我想和那种生活彻底切割,我想要过回自己的生活。”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王浔能听见顾安平稳的呼吸声,想象他此刻可能正站在北市某栋高楼的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灯火。
  “我明白了,但我会回去的找你的。”良久,顾安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别。”王浔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的意思是...就这样吧。别再联系了。”
  挂断电话后,王浔瘫坐在沙发,突然感到一阵虚脱。夜幕的最后一丝光线从窗帘缝隙中溜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金光。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王浔犹豫片刻,还是拿起来看了一眼,顾安又发来一条短信:【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会回去找你的。北市下雨了,你那记得关窗。】
  王浔盯着那条信息,胸口泛起莫名的酸涩。
  他咬紧牙关,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按下了删除键。
  手机又震动起来,王浔看都没看就按下了静音键。夜风拂过他的发梢,他走上前关上窗。
  此时此刻在宝岛的陶源机场,飞机引擎的轰鸣在顾安耳边低沉地震颤,他坐在头等舱靠窗的位置,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舷窗外,机场的灯光在暮色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机组人员正做着最后的检查。他刚刚挂断电话,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通話結束”的字样。
  王浔的反应让他始料未及。
  顾安原本以为,他们的关系至少能维持在“朋友”的界限内。毕竟,他们也算是一起“睡过”的关系,不是吗?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冰冷拒绝,像是一道无形的墙,硬生生地横亘在他们之间。他皱了皱眉,盯着暗下的屏幕看了又看,好像这样做就能触碰到那个遥远又固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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