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谢构抿了抿唇,没拒绝,默默接过,学着余宿方才的样子,将红饵小心地挂上自己的鱼钩,动作虽显生涩,但总算挂住了。
  他学着余宿的动作,也扬起了手臂,试图将鱼线甩出去。
  然而,鱼竿在他手里仿佛突然有了自己的意志,鱼线并没有如预想般笔直地飞向前方水面,而是在空中软塌塌地卷曲了一下,然后带着那枚鱼钩和饵料,不偏不倚地缠上了岸边一丛茂密的芦苇杆。
  谢构试着轻轻拽了拽,鱼线纹丝不动,反而有越缠越紧的趋势。
  谢构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起身去解那缠死的鱼线时,一声极轻的笑从旁边传来。
  余宿扭头压下过于愉悦的嘴角,放下自己的鱼竿,自然而然地从谢构身后贴近。
  他温热的胸膛几乎贴上了谢构的后背,手臂越过谢构的肩膀,一只手轻轻覆上谢构握着鱼竿的手背,另一只手则握住了谢构的手腕。
  “谢哥,”余宿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笑意的气息拂过谢构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痒意,“别跟它较劲。手腕放松,这样……”
  他握着谢构的手腕,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道,极其轻柔地左右晃动了几下鱼竿。
  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巧妙的韵律,紧绷的鱼线随着这晃动,在芦苇杆上发出细微的簌簌摩擦声。
  过于亲密的指导姿势让谢构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余宿专注于鱼线的眼神和引导的力道又让他下意识卸下抵抗,手腕真的顺着放松下来。
  “好了,现在往回带一下竿。”余宿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
  谢构依言,手腕带着鱼竿,极其轻微地往回一收。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死死缠在芦苇叶上的鱼线,竟随着这巧妙的抖动和回拉松脱开来,透明的鱼线带着鱼钩和饵料,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软软地垂落在两人脚边的浅水里。
  “成了。”余宿松开了握着谢构手腕的手,但那温热的气息依旧笼罩在谢构身后,“再试试?”
  谢构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他重新抬起手臂,回忆着刚才余宿引导的那种放松而富有弹性的发力感觉,手腕一抖,这一次,鱼线终于划出一道还算流畅的轨迹,没入了前方不远的水面。
  余宿退回自己的钓位,两人并肩坐在水边的折叠椅上,中间隔着一点距离。
  水面倒映着树影和天空,鱼漂像小小的标点,点缀在粼粼波光中。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粘稠而宁静,阳光透过树荫的缝隙洒下来,在水面跳跃,晃得人有些眼花。
  谢构盯着自己那纹丝不动的鱼漂,最初的专注渐渐被一种近乎无聊的放空取代。
  他瞄了眼余宿,余宿盯着睡眠,看着耐心十足。
  像他这样的年轻男孩子怎么会喜欢上钓鱼呢,喜欢游戏,喜欢篮球这种竞赛性质的运动才算正常吧,要谢构来说,他就是再年长个十岁都不会对此感兴趣。
  就在他神思有些飘忽,几乎要忘记自己是在钓鱼时——
  “哗啦!”
  他面前不远的水面毫无征兆地炸开,一个巨大的水花猛地溅起,紧接着,一股巨大的、蛮横的力道顺着鱼线狠狠传来。
  谢构猝不及防,整个人被那突如其来的力量猛地往前一带,手中的鱼竿瞬间弯成了一张惊心动魄的弓。
  竿稍剧烈地颤抖着,发出阵阵低鸣,那股力量在水下左冲右突,鱼线被绷得笔直,切割着水面,发出嘶嘶的破水声。
  巨大的惊愕瞬间攫住了谢构,他瞳孔骤然放大,映着水面翻腾的白色浪花。
  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考,双手下意识攥紧了几乎要脱手而出的鱼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地凸了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脚跟用力蹬住地面,腰腹绷紧,整个身体向后倾斜,试图对抗水下的那股蛮力。
  “稳住,谢哥,别硬拉,顺着劲消耗它的力气。”余宿扔下自己的鱼竿冲了过来。
  谢盼山也闻声站起,眼睛发亮,大声喊道:“嚯,不小,稳住竿子,泄力,泄力调松一点!”
  水下的鱼显然被鱼钩刺痛,挣扎得更加疯狂。
  它猛地向深水区扎去,鱼线唰地一下被拖出去老长,泄力装置发出“咔哒咔哒”急促的声响。
  谢构只觉得手中的鱼竿沉重得像要坠断,他咬紧牙关,凭着本能,按照余宿的指点,艰难地调整着身体的重心和手臂的力道,不再试图硬碰硬地僵持,而是开始尝试着引导鱼的方向。
  鱼线被拉紧,又放松,再拉紧,水下的搏斗无声却激烈。
  余宿站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目光紧紧跟随着鱼线的走向和谢构的动作,随时准备伸手援助,但终究克制住了,只是快速而清晰地提醒着:“往左带一点……好,收线,慢点收……小心它又要冲。”
  谢盼山也走了过来,双手叉腰,看得兴致勃勃,忍不住指点:“对对,就这样遛,耗它力气,别急,它跑不了!”
  这场人与鱼的角力持续了足有四五分钟。谢构看准机会,深吸一口气,手臂猛地发力向上扬起鱼竿。
  “哗啦——!”
  一条足有小臂长的银鲫被鱼线牵引着,带着淋漓的水花,凌空飞起。
  谢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猎物,胸腔里那颗心在剧烈搏动后,终于落回实处,激荡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原始的征服快感。
  “漂亮!”余宿立刻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用抄网兜住了那条还在空中弹跳的鱼。
  银鲫在网兜里剧烈地扑腾着,尾巴拍打着网壁,发出沉闷的“啪啪”声。
  谢盼山也大笑着走过来,用力拍了拍谢构的肩膀:“好小子,开门红啊。这鲫鱼够肥!劲儿真不小!”
  姚白凤也放下书走了过来,看着网兜里的鱼,眉眼弯弯:“真不小。小构厉害啊,第一次钓鱼就有这么大收获。”
  余宿已经把鱼从网兜里解下,小心地放进旁边盛着清水的塑料鱼桶里。
  那鱼入水后惊惶地转了两圈,才沉到桶底,腮帮子依旧快速地翕动着,而余宿自己的桶里,已经静静卧着三四条体型稍小些的鲫鱼和一条细长的白条。
  “还是谢哥这条最大,一条抵好几条。”余宿笑着把谢构的鱼桶往他那边推了推。
  谢构品出些钓鱼的乐趣,兴致勃勃地再次下杆。
  第72章 3.18
  十五天军训结束,余宿开始正常上课。
  九月末的暑气尚未完全褪去,
  宿舍里,赵延正绷紧肌肉,吭哧吭哧地举着两个沉甸甸的哑铃。
  他肱二头肌上突兀地贴着一大块深褐色的活血化瘀膏药,散发着浓烈的麝香味,那是昨天医学院对工程学院的篮球联赛激烈对抗留下的。
  举完五十个,赵延抹了把额角的汗,目光投向坐在书桌前的余宿。
  余宿正全神贯注,用镊子夹起一片陈皮,凑到台灯下观察它的脉络和油室分布。
  书桌上摊着《中药学》,旁边还散落着几个刚用各色棉布缝好的小香囊,针脚不算特别细密,但看得出用心。
  “我说余宿,”赵延放下哑铃,喘着粗气,指着桌上那些小布包,“你这香囊,真能顶事?蚊子该咬还不是照咬?”他顺手挠了挠胳膊上几个显眼的红疙瘩。
  k大绿化做的好,男alpha宿舍背后是一座小丘,上边草木茂盛,看是好看了,蚊虫多的要命,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进宿舍,每个人咬了几个大包。
  余宿闻言,目光从陈皮上移开,抬起头,嘴角弯起一个温和笃定的弧度,拿了个浅绿色的香囊,凑近赵延晃了晃:“试试不就知道了?里面薄荷叶多放了些,丁香的量也足,味道冲,提神醒脑,最关键的驱虫效果也应该不错。”
  话音未落,程天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像游魂一样从自己床上飘了过来,娃娃脸上写满了熬夜的憔悴和强烈的好奇。
  他凑到余宿桌边,鼻子使劲嗅了嗅香囊,然后指着自己脑袋上几缕倔强翘起的、略显稀疏的头发,哭丧着脸:“余哥你能不能给配个治熬夜脱发的神方子,我感觉我最近掉头发的速度,快赶上蒲公英随风撒籽了。”
  程天运夸张地做了个摇摆飘散的手势,惹得李子尧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少打两局游戏,比什么祖传秘方都管用。熬夜伤阴耗血,血不养发,你不从根上断,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你这头蒲公英。”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余宿,语气变得有些微妙,“不过余宿,上次课上那个望舌诊法……我昨天试着给我女朋友看了看。”
  李子尧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困惑和尴尬的神情:“结果她非说我是在咒她上火,跟我闹了小半天的别扭。”
  “噗嗤。”程天运第一个没憋住,紧接着赵延也爆发出洪亮的笑声,宿舍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余宿也忍俊不禁:“舌诊是‘望闻问切’四诊合参里的头一环,哪能看一眼舌头就下结论,你结合着问,问她最近是不是辛辣燥热类的东西吃得特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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