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也要进幻境。”
  幻境,什么幻境,他怎么知道他同伴是陷入了幻境?而且你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鬼魂不语,一味沉默。
  原怀玦见没鬼反应,叹了口气:“前辈不是在考验我师侄是否有资格能够获得你的传承吗,我有一计,不知前辈可感兴趣。”
  他将计划说了一遍,听的秘境的原主人瞠目结舌,手一摆,他人也扔进幻境里去了。
  第49章 撕了
  凌人泽的意识沉入一片温暖的白光。
  仿佛沉睡了万载岁月,所有记忆如同被潮水冲刷的沙堡,迅速褪色、消散。甚至连“凌人泽”这个名字所承载的经历、情感、责任,都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归于一片空白。
  他“醒来”时,正躺在一张铺着柔软锦缎的雕花大床上。
  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入室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灵草香气。
  身体轻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凌人泽坐起来,左手掌心摁住脑袋。
  奇怪,怎么感觉忘了什么。
  不待他细究,一个贴身小厮推门进来,轻声问道:“少爷,该上早课了。”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清晰而真实。
  他是凌人泽,天元大陆青云州凌家百年不遇的绝世天才。
  三岁引气入体,七岁炼气三层,十五岁便已金丹大圆满,被誉为青云州年轻一代第一人,家族资源倾力培养,无数赞誉加身,未婚夫更是出身显赫的原家少主原怀玦。
  凌人泽活动了一下筋骨,脸上带着少年天骄特有的神采,声音清朗自信:“嗯,知道了,备水洗漱。”
  上完早课练剑,练完剑打坐修炼,傍晚去母亲的院子陪她用一顿晚膳,由此构成他勤奋刻苦的一天。
  少年的凌人泽能够轻松击败挑战者,得到长辈的嘉许、同辈的敬畏,一次次突破瓶颈,迈入更强的境界。
  他锐利、骄傲、目标明确,而这一切,终止在他二十岁那一年。
  *
  时光在修炼与赞誉中飞逝。二十岁生辰刚过,凌人泽为了寻求突破境界的契机,同时也是应好友之邀,前往大陆西南凶名赫赫的绝龙岭深处,寻找传说中的地脉灵乳。
  绝龙岭,古木参天,瘴气弥漫,毒虫猛兽横行,一行人不敢松懈,小心向前探进。
  不过就算如此谨慎,意外还是降临了。
  “人泽小心!前面有空间波动!”同行的好友惊呼。
  提醒终究晚了一步。
  就在凌人泽全神贯注于一处天然形成的灵力漩涡,试图捕捉其中一丝精纯的地脉之气时,他身后一片看似平静的阴影猛地扭曲,三道快如鬼魅的黑影毫无征兆地暴起。
  他们的动作狠辣刁钻,配合得天衣无缝,目标明确。
  其中两人直取凌人泽周身要害与灵脉节点,攻击中蕴含的阴寒魔气瞬间侵体,带着强烈的腐蚀与封印之力。
  “卑鄙魔修!”凌人泽又惊又怒,华青剑瞬间出鞘,剑光如匹练横扫。
  他反应不可谓不快,剑法不可谓不精妙,但偷袭者蓄谋已久,且实力个个不弱于他,更兼魔功诡异。
  “嗤啦!”“咔嚓!”
  利器撕裂皮肉的声音和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几乎同时响起,凌人泽的护体灵力在猝不及防下被瞬间洞穿。
  一剑刁钻地刺穿他的右肩胛骨,魔气疯狂涌入,瞬间冻结了他整条右臂的灵力运转。
  同时,一只覆盖着漆黑鳞片、缠绕着灰色死气的枯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狠狠拍在他的后心!
  “噗——!”
  凌人泽如遭蛮牛撞击,眼前一黑,鲜血夹杂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向前飞跌,最致命的是,一股阴寒歹毒、带着强烈毁灭意志的魔元,如同跗骨之蛆,顺着那枯爪拍击之处,蛮横无比地冲入他的体内,精准地冲击撕咬他体内最重要的几条主灵脉。
  凌人泽清晰地听到体内灵脉寸寸断裂的脆响,感受到丹田气海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辛苦修炼二十载、精纯浩瀚的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疯狂外泄、溃散。
  他重重摔在地上,痛到几乎失声。华青剑脱手飞出,斜插在不远处的岩石上,剑身嗡鸣,光华黯淡。
  意识在剧痛和灵力疯狂流失的虚弱感中迅速模糊。
  他挣扎着想抬头,只看到三个模糊的黑影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眼神冰冷残忍,带着嘲弄,其中一人似乎还想上前补上最后一击。
  “目的已达,此地不宜久留。”
  另一个嘶哑的声音阻止道。三道黑影如同来时一般诡秘,瞬间融入阴影,消失无踪。
  留下凌人泽躺在冰冷的泥泞中,浑身浴血,灵脉寸断,修为尽废。
  当凌人泽再次醒来,已是在凌家自己的床上。
  窗外,残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房间染成一片凄艳的暗红。
  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灵脉带来的剧痛,丹田空空如也,曾经如臂指使的灵力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虚弱感,如同被抽走了脊梁。
  名医束手,丹药无效,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家族的气氛变了。
  往日的热切与恭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惋惜、同情与疏远。
  巨大的落差如同冰冷的潮水,日夜侵蚀着他的心,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神却愈发锐利冰冷,那份骨子里的傲气,在绝望的泥潭中非但没有被磨灭,反而被淬炼得更加纯粹,化作一种近乎偏执的不屈。
  就在他挣扎着试图寻找哪怕一丝重铸灵脉的可能时,一个消息如同冰冷的匕首,刺破了他最后的宁静。
  “少爷,原家少主,原怀玦公子……来访。”小厮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和难以掩饰的担忧。
  凌人泽躺在榻上,闻声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深如寒潭的眸子,望向门口。
  他从未见过这个未婚夫,但一听到他的名字,心底总会升起几分莫名的悸动。
  他以为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会在道侣婚礼上,却没想……
  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颀长优雅的身影逆着门外昏黄的残阳光晕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月白云纹锦袍,玉冠束发,面容俊美,眉宇间带着一丝惯有的慵懒散漫,却又透着骨子里的矜贵。
  原怀玦的目光落在榻上气息奄奄的凌人泽身上,那慵懒的眼底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快得像是错觉。
  随即,他的表情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看似温和的疏离。
  幻境,一切都是幻觉。
  原怀玦闭了下眼,走到床边,坐下:“人泽,你受苦了。”
  凌人泽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静静盯着他。
  如此场景,他居然还出了下神,于是空气中沉默弥漫。
  原怀玦似乎并不在意这份尴尬,自顾自地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公式化的、仿佛在陈述事实的平静:“听闻你在绝龙岭遭逢大难,灵脉尽毁,我心甚忧。这些时日,家族内外,为你寻访名医,搜寻灵药,耗费甚巨,可惜……天意难违。”
  他轻轻叹了口气。
  “今日前来,一为探望,二则……”原怀玦顿了顿,目光落在凌人泽苍白却依旧倔强的脸上,缓缓道,“是为了你我之间的婚约。”
  终于来了。
  凌人泽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剧烈的疼痛甚至压过了灵脉的伤势。
  “人泽,”原怀玦的声音放得更缓,却也更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你曾是青云州最耀眼的天才,你我婚约,乃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可如今……”他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复杂与惋惜,“你灵脉尽毁,道途断绝,已成事实。继续维持这纸婚约,对你,对我原家,都非幸事。”
  他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卷散发着淡淡灵气的卷轴。
  那卷轴展开,正是当年两家交换、以精血和神魂烙印缔结的婚书。
  “我知道这对你而言,是雪上加霜。”
  原怀玦将婚书递到凌人泽眼前,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平静,“但正因如此,我更不能看着你被这过往的束缚所拖累。与其让你背负着废人之名,顶着原家未婚夫的身份受人指点、徒增痛苦,不如就此放手。”
  他微微俯身,看着凌人泽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切割着对方最后的尊严:“退掉这婚约,斩断过往。你虽失修为,但以你凌家嫡系的身份,未必不能安稳一生,做个富家翁,娶妻生子,远离这修士界的腥风血雨,岂非另一种解脱?这,对你才是最好的选择。莫要,再固执了。”
  “为我好?解脱?呵呵……哈哈哈……”凌人泽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即将爆发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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