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林泠嘴里轻蔑的意味压得贺山川的脖子仿佛压了千斤重量,怎么都抬不起来,冷汗早已在沉默间打湿后背,他看着林泠点燃一支细烟,挑眉冲他吐出一口烟。嘴角的笑意仿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一样。
  贺山川根本就无法接受一个omega——一个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不会的omega——敢这样侮辱他,偏生他无法反抗,毕竟这里当服务生的薪水很好,他并不想丢掉这份兼职。作为一个alpha的自尊被林泠放在地上踩了又踩,贺山川心中的恨意更是如同火烧一样,将自己的心脏灼得几乎要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林泠似乎也没有见过这么不识趣的服务生,毕竟他是这家会所的大客户,平时勾勾手指就有各种样式的alpha任他挑选,为了他的舒适整个会所的alpha都带着束缚腺体的颈环,硬生生将霸道的信息素压成了身上的香水一样的味道。贺山川没有戴颈环,只是贴了腺体贴,所以他才觉得古怪就叫他过来,没想到还整出一副坚贞不屈的戏,让他意外到连生气都懒得生气。领班听到呼唤之后赶忙过来,满脸带笑:“林少爷,有什么事需要我为您服务的?”
  林泠坐没坐相,歪在沙发上,眼睛睨着cindy和贺山川,低头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瘦白的手指轻轻弹落烟灰,似笑非笑地对cindy说:“你什么时候招了这么一个烈性的alpha来啊,我让他陪我一晚他不乐意呢。”
  第46章
  此话一出,贺山川直接就是眼前一黑。cindy平时在会所也算说一不二,林泠轻飘飘一句话让她差点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不是的林少爷,这里面有误会——小贺是打杂的服务生,平时就帮忙半点杂物干点后勤,赚点小钱……是我的不对,少爷您……”
  林泠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把含在嘴里的半口烟一吐,cindy连话都不敢说了。贺山川根本没法想象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不敢抬头,生怕抬起头就会对上林泠那双颜色古怪的眼睛。林泠好像并没有很在意,他并没有搭理站在面前的两个人,只是自顾自抽着手里的烟,抽了半支才从长得遮眼睛的刘海后面抬起眼,声音带着懒懒的沙哑:“我说话似乎不是很管用,你和他说吧,让他留下来。”
  贺山川听见领班有些颤抖的声音答了一句好,两道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他硬着头皮,感受着冷汗顺着鬓角滑下,带着难耐的痒意:“……好的少爷,刚才是我不懂规矩,对不起。”
  这显然不够诚意,cindy柳眉倒竖,正准备骂他两句,林泠拿烟的手忽然向上一扬,阻止了cindy。
  “会喝酒吗?”
  贺山川没怎么喝过这些昂贵的洋酒,对酒精的认识停留在自己老家那边被劣质酒精毒害得暴躁愚蠢的酒鬼,说真的有些抗拒。但是现在很显然他没有资格说不,只能硬着头皮说:“……能喝一点点。”
  林泠“嗯”了一声,将还有一截的细烟插进了刚才被他倒掉的残酒里,示意cindy可以出去了。随着门咔哒一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贺山川和对面这位年纪不大且喜怒无常的金主。林泠百无聊赖地用烟头搅合着烟灰缸里的酒水,半晌,抬手撩起自己长长的刘海,露出一双画着浓浓烟熏妆的眼睛——本就占面积客观的眼睛在这种蛮横的强调中简直像两个黑洞,让林泠原本就纤瘦的身体和脸看起来更像是营养不良。他纤细苍白的手指往自己身边的地上指了指,贺山川的喉结上下滑动了片刻,乖顺地走到林泠身边,在所指的位置单膝跪下。林泠似乎诧异于他态度的迅速转变,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发出一声闷笑,抬起下巴:“把这瓶开了。”
  贺山川看着那一瓶昂贵的洋酒,沉默着帮林泠打开。林泠盯着他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却不急着喝,扬了扬嘴角,温柔得让人胆寒的声音轻轻响起:“怎么来这里还这么放不开啊,很缺钱吗?怎么来这里打工?”
  贺山川确实很缺钱,所以当他知道了这么一个高薪水游走在灰色地带并且好像不用卖身的去处,抱着侥幸心理来了。他知道林泠不咸不淡的一段是什么意思——都来这种地方了还不知天高地厚和大客户说出自己不陪酒这种蠢话,真是脑袋都不知道怎么掉的。贺山川此时此刻感受到的是一种强烈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他知道只要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小omega随便一句话他就可以死在一群a或者b的床上,哪怕将他淹死在酒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强烈的自尊心和嫉妒加上恐惧让他整个人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能感觉林泠知道他在恐惧,但是林泠很享受。
  “这杯喝了,算我请你的。”林泠让人意外地把酒推给他,“下次我看到你的时候如果你没带着腺体环的话你后脖颈的那块肉就可以被剜掉喂狗了。”
  冰凉的酒液流进喉咙,在极度紧张过后吞下低温的液体让贺山川忍不住一阵想吐。林泠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看自己。凑近了之后,贺山川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妆容对五官的丑化以及埋藏在妆面之下的恐怖美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omega,可以有如此充沛不受限制的资金和背景,明明只是一个omega……明明只是一个omega。
  回忆在他看见林泠时戛然而止。那个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的人长着一张陌生的美貌的脸,曾经头发上暗紫色的挑染如今不知是剪了还是染回去了,早已消失不见。当时那股颓废阴郁傲慢中带着一丝恶毒的气质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宛若玉质一般的清冷柔和,像从清澈寒潭中捞起的玉石,五感上都带来强烈的冲击。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远处那个人如皎洁月光不染纤尘,给他带来的强烈嫉妒感甚至比他初遇时更强。烂泥和青莲之间的差距是想谈起都找不到缝隙的,不管他这坨污泥怎样想将其污染,他都皎洁濯而不妖。
  贺山川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倘若一开始遇见的是这样的林泠,他会想尽办法将其哄骗到手,然后用精神伤的控制和凌辱无休无止地折磨他,直到这朵莲花凋零残败,一起融化在泥里。
  可是这样的林泠没有给他机会。从出现开始,他眼中就包含着爱意看向那个他曾经的情敌,两个人手挽着手从原本的炮灰剧本中大踏步离开,好比撤去了由他们血肉铸就的台阶。
  贺山川想问凭什么。
  本就无论如何不会甘心的事情,还横生变故,倘若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是主角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叫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眼前隐隐晃过会所里林泠阴狠地带笑的眼神,看他就如同看一个被揪下脑袋的残破布娃娃,带着戏谑的残忍让他每每想起时喉头都泛起冰冷的反胃感。他将手上的镜头对准前方,拍下远处两人的身影,拉了拉自己的卫衣帽子。
  余光瞥见袖口沾染的尘土,怨憎几乎要化成实体将他的五脏一点点吞噬。
  “……我忽然想到一个点,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到过。”林泠忽然开口。
  白凇也不是第一天和他相处了,早就对于他这种脑子时不时冷不丁冒出点啥的习惯见怪不怪了,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不管是我们一开始接受的信息和后来调查出来的认知,我们都觉得很奇怪,因为这些事情和我们俩的关系实在是太远了。现在仔细回想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恰好相反的,能找到一一对应的信息。”
  “原主是在恶劣的家庭环境中被放弃的作为生育工具好吃好喝养活的,而我和他的童年都是处于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状态,但是我在一个条件一般的家庭,他则在一个锦衣玉食的家庭,我俩的人生后续发展是背道而驰的。”
  “他高中退学,我通过高考考上了心仪的学府,攻读方向和金钱无关,也实现了所谓低需求下的经济自由。原主在高中退学之后一蹶不振,行为举止变得更加叛逆,沉溺在声色犬马之中,无法离开林家也舍弃不了林家所提供的经济条件。一个一个都可以对应上。”林泠皱起了眉头。“至于你……你不觉得你和秋连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剧情有点熟悉吗?”
  白凇沉思了一下:“确实。单单就从‘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我这一方一直以一个脾气很好的兄长形象出现”来讲,和我俩是很像的。但是我本人和原主差别很大了。”
  “是的。”林泠说,“同样是暗恋很多年,你是在挣扎了很长时间后为了保护我尽量不伤害我所以选择正大光明地用守护的方式来陪伴我,是正向的选择,你本人由于白霓女士给你从小构建的三观原因,你对于性的了解较少且为正向的,在你的生活中似乎也不会用性相关去证明自己的魅力博取虚荣心。但是原主刚好相反啊。”
  “同样是暗恋自己的发小,他对于自己这方面心思并没有做出’压抑‘的选择,而是任由其放大并且变异成龌龊下流的意淫,对性的了解很多且多为物化相方的负面**色情,在生活中也利用自己作为’alpha‘在性方面所存在的优势去博取他人的崇拜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当然这个和这个社会崇尚的插入崇拜有关系,但同样拥有一个长得好看自己喜欢的发小时你俩的选择是完全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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