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所以两个人的婚约或许并不是什么“老人”订下来的,而是买下来的——两家在经过合作考量和价格博弈后得到了满意的平衡,最终将林泠卖给了白家。
至于林泠本人的想法——重要吗?omega发情期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意识想标记就标记了,日后倘若想要做什么以alpha和omega的体型差体力差以及信息素压制,完全可以用为所欲为来形容。匹配度高的omega怀上孩子并不容易流产,原主的任务也就是帮忙开枝散叶生孩子,别的什么都不用管——也管不了。
一个豪门中惨烈的失权个体。
尽管父母对于孩子如此冷漠显得很过分,但这在豪门之中并不算什么,在利益驱使下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为过。虽然他们并没有打算问白夫人相关的事情——未免有些太自取其辱了,白夫人不仅大概率知情,还大概率是认可这件事情的——因为她曾经也是被卖掉的omega。替白家诞下子嗣。尽管他和白先生的关系是少见的琴瑟和鸣,依然无法抹去被物化的悲剧色彩。
很窒息。这是他俩之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东西。
倘若穿越的不是他俩,不是他俩这搞学术搞得无欲无求的二百五,但凡来一个爱财的贪图享乐的,都会慢慢融化在特权阶级熬的金汤里,选择遵守加固这个规则,而看原主的结局也并没有摆脱拿自己身体当工具的下场。
……怎么就挑的他俩,这也太会挑了。偏偏林泠是一个明明时薪五位数但是非得要当人民教师领那低的要死工资,偏偏白凇是一个随便折腾就能年薪过千万但是看老婆投身学术自己也无所谓地陪着的人。他俩但凡有一个正常人都不是这种玩法。
林泠心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这大别墅住着还没有他那一百多平的老学区房住着轻松自在,或许是天生贱骨头享不了这个福,就爱坐冷板凳啃硬骨头,说好听一点是科研人员不为名利所动的学术精神,代表了世界学术发展的先锋力量,起到了引领作用,遵循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做学术道德模范,说难听点就是有福不享缺心眼。
别人穿越到大富大贵之家得乐疯,他俩天天惦记着怎么无痕跑路参加高考继续上大学搞学术,脑子里多少有根筋搭错线,属于是离神很近离人很远了。
“现有资料我这边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如果有别的的话到时候回一趟林家把东西搬过来。”林泠说,“虽然我把他大部分的东西清理了但是只不过是清理出房间,大多数都被仆人打包放在箱子里了,到时候一并搬走。”
白凇点点头,说:“所以我们结完婚之后的任务由跑路变成了……?”
林泠怔愣一下:“什么……?变什……?”
白凇没再补充说明,只是看着他。林泠瞬间明白了白凇的意思——他俩现在的剖析早就已经超过了研究怎么跑路了,倘若研究跑路他们现在应该研究的显然不是原主的资料。当他下意识往这个方向走的时候,其实早就已经透出了他内心真正的渴望——
“……回家。”林泠轻声说。“总得试试看,万一能回去呢……这个充斥着性缘的世界,简直糟糕透了。”
第24章
回家。
“我想你妈妈了……”林泠目光有些黯淡,“本来就好久没见着她了,寻思着寒假就回去,结果来了这个地方……”
白凇轻轻“嗯”了一声:“我明白。”
白霓对他俩是实打实的养育之恩。倘若没有白霓,林泠的处境估计比原主也好不了多少。林泠几乎都能想象到他们推开家门之后白霓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眼弯弯上来帮他们拎行李的样子,三个人在那个世界相依为命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老房子浓厚的烟火气和总是人声嘈杂的步行街。
如今的豪宅冷冰冰的,哪怕仅仅只是这么一个房间,都不能用声音填满。
每在这里多呆一分钟,想家的情绪都在悄悄地生长,顺着骨骼和血管的形状生长攀爬,像老楼的爬山虎,蓦然回首之时,早已爬满心墙。
“虽然可能性很小……很难回去,但是我总想着不会那么莫名其妙,或许深挖一下原主的事情能找出一些线索,看看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林泠小声碎碎念,“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我们这场穿越是交换制的,那白霓看见面目全非的我们俩应该怎么办呢……”
白凇俯身抱住他,林泠伏在他哥的胸口,心里那股委屈迷茫的滋味在白凇的温柔里疯涨,似乎只有靠近白凇才能让他无可依附的心脏找到一个支点,成为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如果这场穿越只有他一个人……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断了线的风筝怎么可能找得到家呢。
他现在都记得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那瞬间近乎恐怖的下坠感。林流的吼叫将他所有安全感都撕碎,往床边一看发现往常都陪着他的人毫无痕迹地消失,头因为宿醉而不断胀痛——这些都不算什么,恐怖的是,将他和这个冰凉的世界联系在一起的千丝万缕的丝线曾经紧紧地生长在他的心脏里,另一端系在白凇和白霓,以及那个世界的草木,他这一辈子都在试图汲取里面的爱和勇气让自己好好活下来。
一睁眼,所有的丝线从他心脏里生生拔出,他的心脏就这样骤然爆开,身体里的生机快速枯萎消散,他身体一下子就空了。他成了没有根的人,断了线的风筝,一头向无底洞栽了进去。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那种滋味。
前段时间一直努力地把自己带入到原主的身份里面,可是终归他是一个又过去也有未来的人,他不是机器,他身上的血肉,哪怕样貌和原主分毫不差,他们的dna序列也完全不同,他不是原主,也不能代入原主,他不会愿意披着这层皮活下去。当心里真正的渴望被说出口的那刻,所有被自己刻意藏起来的汹涌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水,将他的呼吸淹没。
他真的想家了。他讨厌这里——讨厌冰冷的房子,讨厌充满性缘的社会结构,讨厌自己改变的生理结构,讨厌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生长出的千丝万缕,连根拔起怎么会不痛怎么会甘心。
白凇的手臂越收越紧,低声唤他的名字,叫了好几次他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抹了一把脸,早已被泪水浸透。他再也收不住自己痛苦的情绪,在白凇怀里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十几年的相依为命……他俩之间的爱远远不是用简单的恋爱就能解释的,他俩就像两课意外生长到一处的枝杈,在经年累月的生长中再也分不出彼此。白凇仰起头眨去眼里的酸涩,轻轻说:“ring。”
怀里人忽然静了一下。
“林泠”只是一个在别的世界线都能随意重叠的称谓,但是……他是ring啊,他永远都不会是这个世界的“林泠”,他第一次见到白凇的时候,告诉他自己叫ring——原本这只是他爷爷的一个小巧思,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多少有些特别的名字,中文单一个字“泠”,他不是林家的林泠,他永远是ring。
白凇捧起他的脸,帮他擦拭面上的泪水。
他又怎么可能免于这种痛苦。
当他从完全陌生的环境中醒来,身边看不到朝夕相处的那个人,整颗心就如同陨石一般往下坠去。他手脚发冷,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林泠怎么办?
如果他消失了,林泠怎么办?!
哪怕心里的爱意生长出了不一样的分支,他也记得他是他哥……他会一辈子陪在他身边守护他,他将在任何时候站在林泠的背后,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他无法想象倘若他变成植物人或者被别人顶替了身体后林泠会有多崩溃,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他甚至想到了去死。或许死了就能回去了。可是他不敢赌,他的命不只是他自己的,倘若赌输了,那林泠怎么办……他意识到自己早就失去了对自己心脏的掌控权,因为里面装满了另一个人,为另一个人跳动。所以他最终没有下手。只是枯坐良久,准备立刻去和剧情中的人退婚,推掉所有的事情找一找到底怎样才有回家的路。
可怜苍天有眼,让他俩在最坏的处境中重逢。
“ring。不管怎样……我相信我俩还在一起,一切就是不一样的。”白凇轻声说。林泠点点头,手搂进了他的脖子,两人接了一个短暂且带着泪水的苦涩的吻。
“婚礼结束之后,我们一起逃走好不好?”
这场婚姻看似是成全他俩,但是这不是属于他们的。他俩的感情不需要披着别人的皮宣布,他们爱彼此,不是原主和原主。拿着别人的东西,总归不够光明正大。
他俩都是很骄傲的人,哪里会心甘情愿强行将自己的灵魂塞入别人的躯壳——他们用毕生去追求的自由不应该被这样的意外而破坏,既然不属于这里……那么逃吧。
逃出设定,逃出背景故事,逃出这场灾难划出的边界线,哪怕只是撕毁游戏规则的一次尝试,也值得一试。
林泠和白凇手指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半晌,他蓝眼睛的爱人望向他,哑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