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虽然也对沈大人如今的境遇感到震惊和悲愤,但终归到底这是在这个土匪的王府,他不敢轻举妄动,没想到阿林竟然直接对宸王出手,心下一凉,连忙想动身去拦。
可他还没动身,旁边的白色人影却比他动作更快,沈卿钰负手站在了陆峥安面前,替他挡住阿林的奋力一击,沉声道:
“够了,阿林,住手。”
“大人……”阿林在鞭子落在沈卿钰面前及时停住,语气愤然,“大人您何须怕他!阿林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拼死把您救出去!”
沈卿钰冷冷陈述:“你对他使十分力,他只应三分,尤让你拼尽全力应付不及,你觉得你能在他面前带走我吗?”
——他说的是事实,他看的明白,陆峥安这次虽然没像之前景都屋檐上那一天徒手抢阿林鞭子,更多的是一种观察的心态,也分毫不想伤到他,即便阿林每一招都是冲着要他命来的;但他也明白,陆峥安要是动起真格起来,十个阿林也不是他对手。
他站出来,不仅仅是不想让阿林伤到陆峥安,也更加不想看到陆峥安伤到阿林。
“大人!”阿林讷讷,在看到被沈卿钰护到身后的那个土匪还在挑眉笑,甚至顺着大人的话还靠在了他肩膀上,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给他气的鼻孔冒烟,刚准备再次挥起鞭子的时候,沈卿钰又对他说道:
“把鞭子收起来,不要伤到人。我是自愿的,他没有逼迫我。”
“……什么?”阿林彻底愣住。
一旁的阿牧这才瞧出事情不对劲起来:沈大人多么冷情冷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真的因为权势就屈居于别人府中,所以只能有一种可能——沈大人就是自愿的。
阿牧嗫嚅着,似乎还想要和沈卿钰说些什么。
陆峥安从听到沈卿钰这句自愿后,高兴的险些笑出声,却还记得要在下人面前维持住王爷的威严,面色不显。
看沈卿钰和阿牧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他决定留下空间给这主仆二人。
等阿林收起鞭子后,他大度地上前勾着阿林的肩膀哥两好推着他往前走,“走,爷带你好好练练鞭子,别浪费了你手中的银月鞭。”
阿林犹自挣扎:“谁需要你教了!”
陆峥安直戳他肺腑:“你不想学会了有朝一日打败我吗?”
“……”
看他沉默,陆峥安就知道这招有用:“这不就得了,走吧走吧,趁我现在还有空,包你日进千里,打败我指日可待。”
走到门口了,还转过头朝身后的沈卿钰眨眼:我先带他走咯阿钰,晚上等夫君来找你哦。
对他的挤眉弄眼,沈卿钰别开视线,没有回应。
……
由于沈府被查封,阿林和阿牧就暂时先和沈卿钰一起留在了王府,和其他下人住通铺不一样,他们有自己的房间,甚至出入自由。
只是晚上陆峥安还是没有抽出空回王府,沈卿钰对他的失约习以为常,这几天的陆峥安北大营王府两头跑比谁都忙,有时晚上到半夜才回府,回府没来得及和他说几句话就累的拥着他倒头就睡。
他叫上了阿林和阿牧一起用晚膳。
几人坐在王府的院中石桌上。
阿牧看着夹着筷子、神色淡然的沈卿钰,几次犹豫,心中复杂难当。
“你有话想说?”沈卿钰放下筷子,问他。
“嗯。”阿牧点头,心绪波荡,却不知从何开口。
阿林早憋了一天了,已经憋不住了,他放下手中没吃几口的碗,问道:
“大人,您真的要留在这王府,做他的王妃吗?”
闻言,沈卿钰神色一顿,抓着筷子的手无意识蜷缩了起来。
他沉默了下来。
院中的红梅簌簌绽放,香气浮动,花瓣随风漩在了石桌上,落在他如玉一般的指尖,勾起他的一丝痒意,让他有些失神。
——白天陆峥安还说看到梅树就会想起他,会让他安心。
那人连种植树木的喜好也是因他而起。
“大人?”阿牧轻声提醒他。
沈卿钰回过神来。
再度夹起筷子,放了一根青菜到碗里。
因他的沉默,空气凝滞了很久,一时之间只闻得到风裹挟着梅花花瓣的声音,轻的让人听不清。
无人再继续这个话题。
过了许久后,到饭都快吃完了的时候。
阿牧听到那清冷如雪的人淡淡开口,声音不辨情绪:
“不会。我只是暂时留在这里,不会做他的王妃。”
第36章 相思
陆峥安走的那天没有和沈卿钰打招呼。
等沈卿钰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是空荡荡的一片,床上仍留有余温,那个人只在他身边睡了两个时辰就出发了。
天刚蒙蒙亮,他起身正常洗漱,穿好衣服后便开始如往常一样,来院中练剑。
对于陆峥安的不告而别,他神色淡然没有丝毫异样,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淡漠。
剑气震荡,院中梅花花瓣簌簌落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前方未白的天空还留有一片暮色。
暮色之中,一队训练有素的军队从景都城的边关刚刚出发。
“老大,你真的不跟他打声招呼就走了吗?”
陈飞骑着马跟在陆峥安身后问道。
前方一身银色铠甲、行装肃然的男人懒懒抱胸,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声音淡然:“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不回来了,婆婆妈妈的。”
由于背着他,陈飞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听他声音可以称得上是风轻云淡。
陈飞心中啧啧称奇: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老大吗?按他以往的认知,此刻的老大早就应该抱着自己媳妇抱头痛哭才对,再不济也会在出发之前依依不舍留恋关照半天,怎么会这么淡定??
他问:“老大你真舍得沈大人?不难过不伤心?”
“啧。”男人的声音不屑一顾,“舍不舍得都不能耽误正事啊,再说,你老大我这么有男子汉气概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沉溺于情情爱爱这种小事之中,根本不伤心好吗。”
陈飞:……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看见男人抱着胸的肩膀在抖,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他策马来到陆峥安前面,看见男人用手捂着眼睛,心道果然如此,他翻了个白眼:“手拿开,看看你的眼睛。”
“……”陆峥安不语,只是默默别开了脸。
“别装了。”他拿剑戳了戳陆峥安。
“好吧。”陆峥安把捂着脸的手拿开,露出通红的一双桃花眼,眼角还沾着泪水,声音含着哽噎,期期艾艾道,“陈飞,我舍不得我家卿卿,离开我他可怎么办啊,他孤身一人留在景都,我是真不放心啊,没了我有人欺负他怎么办。”
“嗤。”陈飞无语,冷笑道,“我看离不开他的是你吧,还要硬撑。再说,人家沈大人本事不比你小,你还担心他,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敢嘲笑你老大,”陆峥安演够了,挤出来的眼泪瞬间消失不见,他笑着摇摇头,拍了一下他脑袋,“没大没小。”
虽然笑着,但弓着的眉宇却不见轻松。
两个人并肩骑马走了很久。
陈飞看着前方即将日出、暮色将退的天色,还有随着大军出伐扬起的尘土,静了片刻。
除了刚刚在他面前刻意的表演,旁边的陆峥安又恢复了往常沉着一片的面色。
陈飞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喂,既然不舍,为什么不告诉他,让他来送你,而是一个人默默出发。”
陆峥安懒懒地摸了摸手上的银枪,望着前方盘旋的大雁默默不言语,没有回他这句话。
许久后,当空气中只能听到阵阵马蹄声的时候。
陈飞听到他说:
“就是因为舍不得,才不想当面离别,我怕我看见他就不想走了。”
……
霜寒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白光,攥着剑的人清冷如雪,目光迥然,面色肃然。
行云流水的一个收尾动作做完后,沈卿钰将剑收入剑鞘。
练完剑后,他如往常一样坐在石桌上擦汗,觉得口干,拿起茶盏刚准备倒水,却发现里面没有茶水了。
下意识地,他朝身后喊道:
“陆峥安,帮我拿——”
话出口,才发现身后一片寂静。
往常陆峥安总是会等他练完剑,侯在他旁边给他倒茶准备早饭,和他一起用完早膳后才会出发北大营。
但现在陆峥安已经出征了,没有人再在他身后抱胸等着他,也没人再在他练剑的时候在旁边指导他,更没有借着指导剑术的名义对他浑水摸鱼、抱着他亲昵狎弄了。
他耳边彻底落了个干净,再也没人烦他了。
但为什么?
手边触碰着凉透了的茶杯,他的心就像空落落的少了什么一样?
心下烦躁,他也不想继续练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