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世界好安静。
  谁的呼吸此起彼伏?
  彼此喉间似乎还有亲吻带来的癫狂腥味,酆理埋在陈糯颈窝, 对方的味道从未变过。
  陈糯却厌烦她的离开视线,退开酆理起身而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
  她的目光执拗无比, 哪怕没有开大灯也够酆理感觉到危险,像是酆理再没有动作, 陈糯会在她的脸上落下一个狰狞的咬痕。
  这不是粉丝眼里沉静文艺的歌手, 也不是崔蔓眼里的定时炸弹。
  这是最初的陈糯。
  酆理注意到她,就是因为她在放学人潮中的特别, 厌世又困在尘世里。
  青春期的长风吹过, 只有她孑然一身, 不知道自己的朋友早就和自己「暗恋」暧昧不清, 似乎只差在一起了。
  一般人会觉得可怜,酆理对这一切了然于心,却觉得这个人有种与众不同的好玩。
  酆理想看看这个活着却像死了的人点燃的瞬间, 却玩过了头。
  虚假的情敌,要告白的失误和碎裂的非机动车残骸。
  还有她人生中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还没开始就结束的荒谬。
  当时酆理想,如果小菟还活着,估计又要笑我了。
  她失去妹妹,失去暗恋未果的人,没想到会失而复得,更没想过这才是她人生的开端。
  陈糯不知道酆理在想什么,哪有人在床上,在这种时候眼神飘忽。
  陈糯撩开酆理的头发,直面对方额头的伤疤,俯身亲吻对方的额头和比寻常女人英气锐利的眉眼。
  “酆理,你在想什么?”
  亲吻和说话的呼吸喷在脸上,酆理反手钳制住陈糯,把对方摁进了自己的怀里。
  “陈糯。”
  怀里的人嗯了一声,酆理又说:“陈糯。”
  这一次陈糯听懂了,哦了一声:“我在这里。”
  酆理的手却要移开,陈糯好不容易恢复的淡然又散了,急忙攥住她的手:“你不许在这个时候走!”
  抱着她的人笑了:“我能走去哪里?”
  陈糯不信:“你今天没地方可以逃了。”
  她勾着酆理的手指,网上有很多陈糯的舞台特写,她和崔蔓半熟不熟,也有作品的深入合作。
  有些人频道不合,认识再久关系也就那样,酆理不一样,陈糯抓住酆理的放在自己身上,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她提问不忘邀请,身上的衬衫早就因为刚才的动作开得只剩下一颗欲盖弥彰的纽扣,卡在胸前。
  陈糯做陈糯的时候个子还高一点。
  她不认为自己干瘪,奈何邱蜜从小营养跟不上,好不容易不面黄肌瘦了,有些地方和江梅花很像。
  亲妈是会贷款去隆胸的傻子,陈糯不认江梅花是她妈,当然也不会干这种蠢事。
  反正酆理挺大的,陈糯从前不说,但很喜欢靠在酆理身上。
  她抓着酆理的手指去扯那颗纽扣,身下的人笑了一声,如她所愿。
  衬衫堆在腰间,酆理的叹气几不可闻,陈糯却不高兴:“不满意你也跑不了了。”
  酆理之前也不是没给她扣过扣子,没想到陈糯穿衬衫还敢穿前扣的,不过她的乳量穿不穿没什么区别,酆理问:“有必要穿吗?”
  陈糯又扯了扯她的领口挂着的吊坠,“回答我的问题。”
  酆理看了她一眼,凌乱的发让她看上去和闭幕式致辞那个人模狗样的老板完全不一样,陈糯想到从前酆理趴在自己胸前的动作,又往前靠了靠。
  酆理微微坐了坐,瞥见陈糯刚才就掉了一半的裤裙,笑着摇头,“拒绝回答。”
  陈糯刚要说话,酆理的手一收拢,她的话都被闷哼覆盖,身下的人问:“我以前是这么摸的吗?”
  明明都是一个人,她非要把七年切割成从前和以后。
  雪白因为粗鲁的对待染成桃色,陈糯摇头,以为时间把她的羞耻磋磨成了扭曲的欲望,却不知道对象如果是酆理,她依然会回到原点。
  “摸?”
  陈糯嗤笑一声,就这么赤着上身窝在酆理怀里,“你不是还舔过吗?”
  她们总差最后一步,总是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要顾忌江梅花,要卡着上班和上学的时间。
  陈糯回忆里有很多角度的酆理,酆理回忆里就会有相对角度的陈糯。
  一个坐在飘窗居高临下,一个微微靠近,明明个子很高还要低头。
  衣服卷起,有人脖子后仰,最后制止。
  酆理噢了一声,她笑起来的呼吸撒在另一个人颤抖的肌肤上,陈糯以为酆理忘了,刚想说我帮你回忆。
  然后……
  这个角度似曾相识,酆理嘴唇像是涂了亮色唇膏,说出的话和之前如出一辙:“什么感觉?”
  陈糯的回答也一如从前:“没感觉。”
  但酆理不像以前那样还闹着继续,她翻身下床,去拿了一瓶冰箱里的矿泉水,陈糯气急败坏地喊她,一个也就领子扯开了,一个几乎没穿。
  酆理倚着桌子欣赏床上的人,窗外月光冷冷,室内的暖灯微暗,陈糯眼里像含着水光,这是从前没有的片段。
  “蜜蜜啊,”酆理反坐在椅子上,下巴靠在椅背,“我开了那么久的车,很累,很渴。”
  陈糯冷笑一声:“你现在这么虚了?”
  酆理没有回答,仰头喝了半瓶矿泉水,看着陈糯问:“所以你想要什么?”
  她回来找答案,陈糯没有给她答案,剩下的半瓶水晃晃悠悠,酆理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更低了。
  “你要和我谈恋爱,还是……”
  陈糯打断她的话,“我要你和我每天睡在一起。”
  恋爱很难谈,这点崔蔓早就和陈糯说过了。
  她们几个人表面看的话,最崔蔓正常,但正常的人要求最高,要遗世独立,作品里的爱情。
  酆理想要的是回应,陈糯不善言辞,和对方总是很容易吵架。
  她又很清楚酆理在让着她,这么多个日夜反复折磨陈糯的一直是刚才那个问题:为什么喜欢我。
  陈糯也问过旁观的崔蔓为什么。
  崔蔓是个奇葩,总爱买不同的葫芦,就算装咖啡也要拿葫芦自提。
  深夜彩排结束后,崔蔓喝葫芦咖啡喝出了酒味,思考半天说:“人总是缺什么,想要什么。”
  她从不点破陈糯的身份,说的却都是陈糯还是陈糯的特质。
  陈糯没明白,她手指敲着桌面,不知道自己的眉头紧锁,在没开大灯的休息室像个隐在暗处的孤魂。
  崔蔓瞥了她一眼,实在没忍住:“我的意思是她缺的就是你。”
  陈糯:“我什么都没有,能给她什么?”
  她知道自己性格的缺陷,拧巴又清高,人要是认识自己的缺点还能改那早就成仙了,陈糯也不想改。
  道士头的音乐人拍了一下手边的铜锣,哐当一声,陈糯看了过来,崔蔓又去擦二胡的琴弦了,背对着陈糯说:“你记得李菟吗?”
  陈糯想起的是李菟的遗照,就算南斗高中是初高中一体,她也不会注意一个初中生。
  “你别告诉我因为我像她妹妹。”
  崔蔓啧了一声,忽然体会了酆理的辛苦。
  “哪里像了,你没有人家小菟本分可爱。”
  陈糯声音又冷了几分:“你别弯弯绕绕的。”
  崔蔓无所顾忌,抚摸她那盘得油光发亮的二胡长叹一口气说:“我不说了,酆理走了也挺好的,哪有你这样的。”
  陈糯还是没问出答案,她索性放弃了。
  这时候她盯着自己从胸口开出的大簇蒲公英文身,终于正视了自己对酆理蓬勃的欲望。
  蒲公英被吹散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杆,陈糯和酆理对视:“我就是想要你,别的我不知道。”
  如果这句话不带着哽咽,没有似有若无的哭腔,或许完全看不出一走了之的是酆理。
  断线的风筝身上挂着被吹散的蒲公英,陈糯没听懂崔蔓的话,却给了一个完美的答案。
  酆理只是想要被需要而已。
  她需要有人对她索取,无论哪方面,那是她存在的一种方式。
  亲人和爱人的索取也不一样,陈糯以为姐妹关系能最大程度地延长她和酆理关系的保质期,却忘了常伴枕边的从不是她认为的亲人。
  爱人被亲人包含在里面,所有人都说最后也会变成亲人。
  那为什么总说人渴望爱不渴望亲。
  分明是关系颠倒。
  酆理把剩下的半瓶水放在桌上,朝陈糯走来:“我们怎么可能每天睡在一起。”
  她抱起满脸泪水的陈糯,带她走进浴室。陈糯第一次那么想念从前窄小到一个人洗澡都挤得慌的浴室,这里太大了。
  花洒喷出雨水,陈糯的脸颊贴上酆理温热的肩窝,她眯起眼,像淋着暴雨的小猫。
  “你不想,当然不可以,反正我做得到。”
  湿漉漉的衬衫和裤裙丢在外面,吸满泪水和雨水,酆理说:“你不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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