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然而还没跑到公交站,雨就有了变大的趋势,不一会儿丁诺的头发就湿了大半贴在头皮上脸上,也不知道究竟是雨水打湿的还是汗水浸湿的,总之就是难受的不得了,一心只想快点回家,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楚夏的状态。
  楚夏身体素质显然不能和习惯了运动的丁诺比,只是跟上对方的步伐楚夏就已经觉得十分吃力了,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的。她喘着粗气小跑着,水珠顺着她额前的发丝不断地滚落下来,几乎要将她的视线淹没。她眯起眼睛,抬手拭去脸上的雨水,然而下一秒雨水就又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终于注意到身边人异样的丁诺,皱了皱眉,问楚夏:“你介意我把你的刘海撩起来吗?”
  楚夏有点茫然地摇摇头,“不介意。”
  下一秒,丁诺便停下了步子,一只手搂住了楚夏的肩膀,另一只手迅速的把楚夏的刘海往后撩了撩,然后整个手掌挡在了对方的额前。
  “你……”
  “别说话,”丁诺马上打断了她,“雨水会流到嘴里去的。”
  话音刚落雨水就滑进了丁诺的嘴里,丁诺反应过来后立刻附身“呸呸呸”了两声把嘴里的雨水吐了出来。丁诺的反应不知怎么就戳中了楚夏的笑点,楚夏不由地笑出了声。
  丁诺脸上蓦地一热,撇了撇嘴,“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楚夏竭力克制自己的想笑的冲动,丁诺也懒得跟她计较了,拉着她的胳膊继续朝公交站跑去。
  “我从小到大都没淋过几次雨,认识你不到半个月就淋了两次。”楚夏说。
  丁诺满心委屈,“怪我咯。”
  楚夏听着又笑了。
  等俩人挤上了车从头到脚已经没有一处是干的了,公交上人还不少,连个坐的位置也找不到。丁诺拉着扶手,另一只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车子发动的时候有点颠簸,她的胳膊一不小心撞上了楚夏的,俩人几乎是心照不宣地都各自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就在这时,丁诺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祝瑶打来的。
  “你明天有时间么?”
  “有,什么事?”
  “明天张佳澄他们家要给张副局办葬礼。 ”
  第二天丁诺久违的起了个大早,五点就出门了,在楼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张家。
  虽然跟张佳澄交往过一段时间,又是张文涛的下属,但是来张家还是第一次。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丁诺下了车,犹豫了片刻拨通了张佳澄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通了,丁诺暗暗松了口气,“佳澄?”
  “嗯。”电话那头有点吵,本来对方答话的声音就不大,此刻越发听得不大真切。
  “我现在在你家小区门口,不是很清楚你家具体在哪栋楼,所以……”
  丁诺隐约听到了一声叹息,然后电话那头的人开口道:“你在那别动,我去接你。”
  几分钟后张佳澄就出现了,她身穿一袭纯黑的长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没有化妆的脸上难掩苍白的颜色。丁诺不难想象她这段时间经历过什么,一方面要彻底接受自己一直以来崇敬的父亲配合警方进行调查,还要安慰情绪崩溃的母亲,以张佳澄的性子她断然不会在父亲的死因上跟对人撒谎,所以家里的亲戚估计也会对张文涛的死产生种种猜测,恐怕这些猜测多半也不会是什么好的内容。
  丁诺向来不怎么会安慰人,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有点多余,于是索性也不说什么了,只是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聊表安慰。
  张佳澄朝她露出了一个礼节性的笑容,郑重地道:“感谢你能来参加我父亲的葬礼。”
  “你这话太见外了吧……”丁诺被张佳澄明显疏离的语气弄得十分不自在,“你爸爸好歹是我曾经的上司,来参加他的葬礼不是应该的么?”
  张佳澄有些惊讶地望着丁诺,“你……”
  “怎么了?”丁诺觉得张佳澄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奇怪,“你想说什么?”
  “看来你还不知道那件事啊。”张佳澄苦笑道。
  “哪件事?”丁诺越发不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了。
  “你小时候的那件绑架案。”张佳澄顿了顿,猝不及防对上丁诺的视线,一瞬间竟红了眼眶。
  “当年那起绑架案,是我父亲一手促成的。”
  第24章葬礼之日
  丁诺的表情十分平静,仿佛当年那件事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不存在什么心理创伤和阴影,一切只是个短暂而不真实的噩梦。
  “这个我之前就猜到了。”丁诺开口道,“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张佳澄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之前有一次你在我们寝室睡午觉,做梦都在哭喊着’警察叔叔‘?你告诉我怎么能不在意?”
  “这样吧,那件事先放一边,把眼前的事处理完了再说。”毕竟只是处理葬礼的事就已经够张家母女俩人忙了,当下实在不适合谈论那些不相干的事,于是丁诺又补了一句,“伯母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听到这一句,张佳澄眼睛里眸光微动,咬了咬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张佳澄家所在的小区是个有着二十多年历史的老社区,楼房都是灰白的水泥墙,楼里没有电梯最高也不过六层,楼道是半开放的,不少居民在楼道里摆了盆栽,看起来就像个小阳台。社区里有居民服务中心,有小花园,有小学,有便利店,总体面积不算大,可也算得上是五脏俱全,二十多年前能在这里买套房生活水平也是相当不错的。
  张佳澄走得很慢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丁诺不禁也走了神。
  “我记得洛队他们家以前也是住这小区里的吧?”丁诺突然问。
  张佳澄迟疑了一下,闷闷地“嗯”了一声。
  丁诺心头顿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令她变得有些焦躁。
  “既然你知道当年那起绑架案是你父亲一手促成的,那你应该也知道那个为了救我而死的警察就是洛队的父亲吧?”
  “嗯。”张佳澄依旧只是用简短的方式回答她。
  “所以你父亲也是杀害洛警官的凶手。”这一次丁诺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张佳澄有些僵硬地停在了原地,丁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
  “抱歉,说好事后再谈过去的事的……”
  “那件案子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杀害洛叔叔的……好像不是那个绑架犯而是我爸……”
  张佳澄的声音有些哽咽,丁诺知道张佳澄心里难受,但是她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一个疑似安慰的举动也无法表现出来。丁诺的手不由地握成了拳头,而且越捏越紧,就在指甲快要戳破掌心的皮肉的时候她的理智才总算是再次回到了身体里。
  她慢慢的松开了拳头,抬头看了眼灰白的天空,叹息了一声,道:“走吧。”
  张家的位置靠近小区南门,而丁诺下车的位置则是小区的东北门。这一路穿过了大半个小区,在方才那一番对话之后,一路上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就这样沉默着走到了张佳澄家楼下。
  距离楼房三四米的位置,花坛边靠着五六个花圈,旁边站了四个人,两男两女,看起来都是四五十岁左右,其中两人眉眼之间与张副局有几分相似。那几人本来正凑在一块小声讲着话,见张佳澄和丁诺来了,便停止了对话齐刷刷地看向了张佳澄。
  “澄澄,你怎么没戴孝?”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她留着精明干练的短发,身着一件印着暗纹的深蓝色短袖衬衫,小臂上挎着一个丁诺曾经见过的池女士同款限量名牌包,下面搭配了一条黑色的阔腿裤,脚上银白色的高跟鞋在灰暗的晨光中闪烁着刺眼的寒光,整个人都包裹在一种令人不敢靠近的居高临下的气场之中。
  女人冷着脸盯着张佳澄,神情颇为不满,旁边几人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丁诺听到那人说的话,目光反射性地落到了张佳澄的手臂上,发现那里果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戴。
  张佳澄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动摇,微微仰着脸与对方对视着。
  “他不配。”
  张佳澄的声音清晰而冷冽,令在场的人俱是一震,纵使丁诺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亲耳听到她如此决绝的语气还是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说完她喊了丁诺一声,便拉着丁诺的胳膊上楼了。
  丁诺完全放弃了反抗,任由张佳澄拽着走,爬到四楼的时候在楼道的转角处遇到了正要点烟的刘智和。三人面面相觑地定住了几秒,然后刘智和把嘴里叼着的烟拿了下来将打火机塞回了裤子口袋。
  “哟,你也来啦。”刘智和云淡风轻地朝丁诺打招呼,面上却挂着显而易见的疲惫,自诩是市局第一帅的刘副队,即使是一连加班几天不着家,也一定会用随身携带的剃须刀抽空刮胡子。他时常说,自己刮胡子并不是为了显年轻不是为了臭美,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那样办案的效率也会提高一些,然而此刻他腮边已经胡子拉碴了他也丝毫不在意,只是睁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眼前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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