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三个下属也和她一起向“丝季”的大家道别。
怀幸这才开口:“起落平安。”
楚晚棠听着这四个字,没有转身,坐进车里。
五年前,她跟怀幸在南城分开那天,她也对怀幸说过这四个字,还说等她回来。
后来是她在等怀幸回来,可是她要怎么样才能等到。
她现在说的任何一个字,怀幸都不相信、不在意了。
送走“岚翎”的人,“丝季”的几个人也就各回各家。
没有人想要跟自家领导还待在一个空间里,哪怕这两个领导看上去再漂亮也不行,于是纷纷告别,说自己地铁回家,或者当场上网约车。
片刻,怀幸坐在副驾,陆衔月在一旁当着司机。
如果是平时,陆衔月肯定会放歌听,显而易见的是怀幸今天的情绪跟上次从酒店那晚出来一样不怎么好,她这个念头就被压了下去。
氛围沉默得让人觉得厚重。
“那个,小幸……”陆衔月握着方向盘,缓缓启唇,又不知道怎么问。
怀幸撑着脑袋,垂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消息栏,目光在枯萎花头像上待了两秒。
听见朋友的声音,她“嗯?”了一声:“怎么了?”
“你跟楚总以前只是上司和下属这样的关系吗?”陆衔月觉得问出的每一个字都好艰难,尤其是问当事人。
怀幸滑屏的指尖一顿,回答:“不止。”
“那还是什么关系?”
“跟我接吻的人是她,跟我做/\爱的人也是她。”过去种种,什么都是她。
“?”
陆衔月心率飙升,脏话在嘴边,差点来个急刹车。
第73章 你以前是躺得比较多还是……?
轿车在道路上疾驰,车身在空气中划出残影。
听完怀幸的话,陆衔月怕再听见更劲爆的内容,实在是不敢再多问,她冷静下来,一心只想赶紧回到公寓,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终于,在大半个小时后,轿车稳当地停在熟悉的车库。
陆衔月这才像挑战完憋气的吉尼斯世界纪录似的,她大喘着气,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转头紧紧盯着自己的朋友,控诉一般:“你的回答有多可怕,你自己知道吗?怀幸。”
怀幸打开车门,双脚沾地:“这不就是你想听到的吗?”在关上车门之前,她挑明一切,“今晚这个聚餐你可以不用答应的,但你想看我跟她之间还会发生什么。”
“……”就这样被怀幸揭穿,陆衔月心虚地摸了下自己鼻尖。
她绕过车前跟怀幸站在一起,非常坦然地承认了这个事情:“好吧,我承认是这样没错,因为我觉得你跟她之间没有那么简单,我之前问闻时微,她也没跟我说。”她瞪大眼睛,“但你刚刚说的话还是好让人震惊啊。”
“还好吧,都是成年人。”
“不是,震惊的地方不是这个,而是你和她。”她们已经走到电梯口,陆衔月看着怀幸按了上行键,“是怎么开始的?她是你的上司,向你展开追求?”
电梯门开,怀幸没什么力气地摇了摇头,抬腿迈进轿厢:“我妈妈跟她爸爸以前差点重组家庭,但后来两边家长车祸去世了,我就去京城找她,跟她住在一起。”
“以什么身份?”陆衔月也跟着进去。
“姐妹、家人。”
“……结果睡一起了?”
“嗯。”
陆衔月看着朋友平静无风的脸色,一时间都不知道再问些什么,还是觉得很震撼,她本来觉得怀幸和楚晚棠之间的确有过过往,但谁能想到是这样意想不到的过去啊?
十五秒后,电梯到达她们所在的楼层。
陆衔月没有回到自己房间的计划,怀幸也很清楚今晚不会这么快就结束,很快,公寓门开,两人来到怀幸家里。
“要喝点酒吗?”换好鞋,陆衔月眨了眨眼,“只是我问、你说、我听的话,有点太干巴了,像采访。”
“……明天还要工作。”
“没关系,小酌又不是烂醉,而且现在也不算晚呀,喝点嘛。”
怀幸思虑两秒:“嗯。”
她喝酒还是容易上脸,但身体有一定的代谢能力来处理有限的酒精和乙醛,少量饮用没有问题。
于是陆衔月回自己那取了几瓶度数不高的果酒,两个人的酒量都不怎么样,烈酒不在她们的承受范围内。
客厅里只立着一盏暖色台灯,她们面对面坐在软毯上,中间隔着茶几。
一瓶酒下肚,怀幸的脸颊看上去像是刚熟的水蜜桃,泛着一层浅浅的薄红,她单手托着腮,眼睫轻垂,目光散漫落在空着的酒瓶上,另一只手用指腹摩挲着玻璃杯壁。
陆衔月不问她,她也不主动说,两人保持着这种默契,各自又喝了一瓶。
夜色渐深,酒意蔓延。
陆衔月锁屏,放下手机,怀幸看着她的动作,尾音挑起:“跟时微姐聊完了吗?”
“她去洗澡了。”
“那她知道你在喝酒吗?”
“我没说。”
再提起闻时微,陆衔月也托腮:“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直女,虽然你不像我这样,把‘我是直女’挂嘴边。”她看着怀幸的眼睛,很直白地说,“因为你不喜欢闻时微,我想,这个世界上除了直女,谁会不喜欢她?”
“那你这个‘直女’也不见得不喜欢她啊。”怀幸说话的调子都有些拉长。
陆衔月再也不坚持自己那套说辞,讪讪一笑:“早就不是了。”
怀幸低低笑起来,又往自己杯子里倒了杯酒,端起:“干杯,祝贺我们陆大小姐不再嘴硬。”
陆衔月也跟着弯眼。
酒杯相碰,声音清脆,怀幸合着眼,仰头喝了一大口,听见陆衔月分析着:“之前在南城的时候,你没有向我说所有,是没想到后面还会再见这么多次是不是。现在两家公司的合作差不多敲定了,未来你跟楚晚棠之间的来往不会少,长此以往,我肯定会发现更多端倪。”
“是,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之一,我怕你到时候觉得自己知道得太晚,会觉得我没把你当朋友。”怀幸趴在茶几上,偏过头去看窗外漆黑的夜,声音轻轻的,“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我不会这样想的,小幸。”
陆衔月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脑袋,语调放得很柔软:“我不知道你们过去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不会是你的问题。我就是一个很护短的人,我无条件站在你这边。”说着停顿好几秒,才慢慢继续说,“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跟我之间好像始终隔着一条河,或者说,你跟任何人之间都隔着一条河,跟闻时微是这样,跟姑姑也是这样,跟我姐也是这样……也就是现在,我才觉得好像跟你的距离更近了些,小幸同学继续保持。”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怀幸眼眶蓄起泪意,她温声说:“对不起……”
她确实没有失去发芽的心情,但她没想到跟楚晚棠过去这段感情会一直挡着她的阳光。
或许是当初在她心里落下的雪太大,她好似成了被冻在冰川里的标本,任烈阳怎样炙烤都融不开她心口的冰壳。
这五年里,她努力向上生长,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喜欢她的人也不少,不乏优秀的有趣的好看的,可当那些暗示或明示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的心跳却沉稳得像座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古钟。
她明白的,明白自己曾经热烈跳动的心脏早就在许多个无人知晓的深夜里悄然停摆了。
逐渐生锈、斑驳,覆上厚重的尘埃。
而现在,楚晚棠的出现化作轻风,吹向这些尘埃,让它们飘在空中,露出里面早已深重的锈迹。
怀幸徐徐闭上眼睛,心口堵得发闷。
在南城听见护士说楚晚棠的脚不方便落地时,她打电话给陆衔月是为了让朋友问问医院有没有拐杖卖;在京城那晚下意识接住楚晚棠那颗眼泪时,她意外于这颗眼泪竟然是为她而流,感受着上面真实的温度;在酒店看着楚晚棠答应她那称得上无理的要求当着她的面自/\慰时,她没有半点兴奋,只觉坐立难安。
还有,前几天晚上听见楚晚棠在电话里对她说不要害怕打雷那一刻,她一瞬间被拉回过去许多个夜晚。
她没有解释自己并不害怕打雷。
还有,奔去宁西路看见瑟缩在路边像小蘑菇的楚晚棠那晚,听着楚晚棠问她为什么赶过来的问题。
她没有道出自己真正的担心。
还有,她没听过烤肉店的老板说这边有药店,生气的点也在于楚晚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没有告诉脸色苍白的病号。
甚至还远远不止这些,但为什么,为什么面对楚晚棠的时候,她的注意力还是会朝着楚晚棠奔去。
回想起这些就觉得心脏不堪负荷。
呼吸难免沉重,坚持着不让眼泪往下滴落。
陆衔月的声音扯回她游离的思绪:“不要跟我道歉,你没有错,你应该说‘我会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