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楚晚棠再次感受着怀幸的脉搏,没有立马松开手,她抬着脑袋看着眉眼比过去成熟许多的怀幸,轻声说:“我跟你一起。”怕怀幸不答应,连忙补充,“这样我可以直接在药店里吃药。”
  明天上午的航班回京,她跟怀幸独处的时间并不富裕,也就眼下这片刻了。
  怀幸态度不咸不淡:“随你。”
  楚晚棠听见这两个字,唇边的梨涡不受控制地出现,现在身体的虚弱是真的,内心的愉悦也不作假。
  她缓缓起身跟怀幸并肩,想了想,识趣地把手撤回。
  手腕上的禁锢去掉,有些燥意的空气重新覆在上面。
  怀幸侧头睨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抬腿朝着药店的方向走着,考虑到旁边的人还在痛经,她的速度不快。
  楚晚棠在旁边找着话题:“你怎么知道这边有药店?”
  “之前来吃烤肉的时候有个顾客被烫着了,老板就说这边有家药店。”
  “哦。”
  “刚刚就顺手搜了下。”
  “顺手。”
  “那不然……?”怀幸转头去看她,这人夹起来的头发总有几缕不太听话,随着主人走路而轻晃着。
  “你在强调什么?”忍不住问。
  楚晚棠接着她审视的眼神,就差高举白旗了,回:“我没有强调,我只是附和。”
  怀幸又看向前方,目不斜视。
  栀子花的清香在空中飘荡,乘着夜晚的顺风车,随意钻进路过行人的鼻腔,路人时而响起的一句“好香”擦过她们耳边。
  两人身高相当,影子在路灯下倾斜,靠在一起。
  楚晚棠睨着她们不断交换的影子,勾勾唇角,只觉得脚下踩着的不是硬邦邦的路,而是柔软的云朵。
  她又禁不住在心里面问自己,回到京城之后要怎么办。
  在跟怀幸重逢之前,她已经捱过了五年的孤独,现在又跟怀幸再遇的她,未来这一段时间要怎么度过。
  分隔两地从来都不是她的首选,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劝着怀幸来到京城读大学,尽管在当下这个事情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登时,她想起来陆枕月。
  陆枕月也常住在京城,但作为话剧演员比她自由、宽松一些,尤其是她在过去这段时间上网搜过陆枕月的话剧排期,能看见过去几年陆枕月来海城的次数,而且一待就是好一阵子。
  “……”笑不出来了,小腹的疼痛在这一刻加剧。
  现在这个时间点,一旁的店铺很多,还全都在营业,店铺灯光明晃晃的,照着她像霜打过的枯叶一般的脸。
  快到药店时,怀幸才偏过脑袋去看她。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掉的纸杯已经被楚晚棠握皱了许多,而楚晚棠额头上盖着一层薄汗,平时清亮的双眸还蒙着层水雾,眼神还有些涣散。
  药店里开着明显的冷气,路过时很容易就能感受到。
  怀幸凝着她青灰色的脸颊,启唇:“你在外面等我吧。”一顿,“里面有点冷。”
  楚晚棠坚持:“我不要。”
  “这会儿接触到冷空气会更痛。”
  “再痛也没有你那天晚上痛。”楚晚棠把纸杯再握得皱巴了些,眼里蓄着浓郁的心疼。
  明明两个人说话都比较平和,可好像有根弦在死死扯着。
  好几秒的对视过后,怀幸抬腿进店,不管她了,利索地询问起药店店员,要了布洛芬和热水,再从店里出来。
  而这个期间,楚晚棠始终都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灯影憧憧,树叶沙沙。
  空中的栀子花香没有消散,怀幸不发一语,脸色微冷,盯着眼前的人把药吃下。
  不带犹豫地转身往回走,速度却没有加快。
  药效还没起作用,楚晚棠提着药袋,亦步亦趋地跟着。
  在路程过半时,她终于忍受不了这让人窒息的氛围,往前快了一步,拦在怀幸的面前:“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怀幸。”她分外难受地道,“我现在感受到的比起当时的你有多少?”
  怀幸眉宇没有半点风浪,只是轻飘飘地问:“我需要你感受吗?”
  “……”
  “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怀幸毫不客气地点破她,“自我感动?想跟我增加接触,等到时机合适,再让我回去当你的小、宠、物?不,不对,上次你分明提出的是床/伴关系,只不过不了了之,是还没放弃?”
  旁边巷口的奶牛猫正舔着爪子,默默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类对质。
  楚晚棠听着怀幸的问题,这回捏紧了药盒。
  她看着眼前的人,再一次感受到了现在的怀幸带给她的陌生,药效暂时不起作用就算了,可腹痛程度竟然还能再加深。
  不止腹痛,她的心脏都好像在被这些宛如锋利尖刃的话语切割。
  夜风习习,五湖四海的路人在这条街道嬉笑打闹,跟她们像是处在两个世界。
  不是已经立夏了吗?为什么在这会儿好像又身处于京城的寒冬。
  “都不是。”楚晚棠喉间又酸涩不已,眼泪再一次在眼睫边缘摇摇欲坠,“我说过了,是我喜欢你。”
  “你分辨不清我哪句话出自真心,那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相信我?杏杏。”
  怀幸的答案落得很快,面无表情地道:“我为什么要分辨?你是否出自真心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提醒着,“我们现在只是因为公司合作才有了往来,楚总,多余的话我不想说,您请自便。”
  最后一个字砸在空气中,怀幸绕过楚晚棠往回走。
  所有的风在这一刻好似幻化成一根钉子,从四面八方死死钉住楚晚棠,让她动弹不得。
  她的眼泪往下掉落,引来个别路人的打量。
  有个女生上前来问她还好吗,她微笑着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只是有些痛经,在等药效。
  只是这番话能骗得了陌生人,能骗得了自己吗?
  前几天来到海城那晚刻意忽略的痛楚延迟落了她满身。
  她当时不该自以为是的,她应该把怀幸说的那句分不清她真心的那些话当真,或者,在五年前,她该把怀幸的真心当真,也该把自己有意隐藏的情意当真。
  一颗颗眼泪滚落,在地面上溅开,仿佛盛开着一朵朵灿烂的烟花。
  她眼前的光影晕开,什么也看不清。
  而怀幸整理好表情,已经回到店里。
  她看上去跟出去时没什么不同,坐下以后就开始吃着陆衔月在这期间给她夹在盘子里的菜。
  陆衔月在一边,问:“楚总有好一点吗?”
  “她吃过药了,可能还要等会儿?”
  职员们一听,纷纷感慨:“痛经就该滚出地球。”
  怀幸咽下嘴里的菜,眉眼弯弯:“我支持。”
  陆衔月看着她这幅模样,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只能把一切困惑都藏起来。
  过了会儿,邻桌客人换了一批后,楚晚棠才回到座位上。
  她脸上还有明显哭过的痕迹,睫毛上犹有泪水,眼眶还泛着淡粉,不过一双含情的双眼看上去愈发清亮通透,整个人看上去像晨露浸润过的玫瑰。
  职员们吓一跳。
  小李见状,连忙关心地问:“楚总,你这痛起来这么痛啊?现在有没有好点?”
  “我没事,药效已经上来了。”楚晚棠坐在怀幸对面,视线却没往怀幸身上放,唇边的梨涡又显露在灯光下。
  怀幸撩起眼皮,在她的侧脸上定了半秒,又不动声色地继续往自己碗里夹着藕片。
  陆衔月在这期间早就吃饱,此刻托着腮,也关心地问着楚晚棠:“是不是因为喝了冰咖啡啊?楚总。”
  她笑笑:“我之前痛经也比较厉害,后来小怀总管着我,平时不让我吃冰的,慢慢养着,现在痛经的程度才浅了点。”
  楚晚棠还是不看怀幸,温柔地朝陆衔月颔首:“可能是?”
  “现在天气比较热,喝冰咖啡在所难免。”
  “控制一下。”
  “我会的。”
  怀幸垂着眼睑,表情仍然无波无澜,好像刚刚陆衔月提到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好像……当初管着她不让她吃冰的人,不是楚晚棠一般。
  烤肉聚餐没多久迎来结束,小李没喝酒,准备开车载着“岚翎”四人回酒店,大家纷纷告别,满嘴的客套话。
  楚晚棠的脸上恢复到正常模样,任谁也看不出来她今晚哭过。
  她伸出手,向陆衔月道:“那么小陆总,怀总,之后合同的详细内容还有合作模式我们具体再商议。”
  “好的。”陆衔月回握了下松开,“明天还是小李送你们去机场。”
  小李在一旁笑吟吟道:“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拉开车门:“还请诸位伙伴上车,我把你们安全送回酒店。”
  “再见。”楚晚棠这话还是对着陆衔月见,没去看怀幸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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