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有一点痛,惩戒程度的痛。
  “你好像忘了,你是来取悦我的,我留下来,是为了听你的床事吗?”
  魔主掐了一下昆澜的耳垂。
  这一下是真的很痛。
  “我面前摆着一张床,叫我如何不去想与它有关的事?”昆澜打趣道。
  “这是我的床,你用思想玷污了它。”魔主气得把床收进了储物戒里。
  “魔主,我没有恋物癖,对你的床、你的枕头,没有半点非分之想。”昆澜假正经的说。
  连枕头都不肯放过。魔主的牙尖抵的更深,直接咬穿血痂,舌尖点到出血的部位,将热血卷入舌面,细细的品味其中的情绪。
  肩头传来的疼痛让昆澜不禁嘶的一声,连带着全身上下的锁链一起晃动,这样的声音在魔主听来相当悦耳。
  昆澜的血,有一种强烈的不甘。血痂那一层旧血,是失去掌控的不甘,伤口新冒出的血,是希望幻灭的不甘。
  一个心情低落的人,又怎么能逗她开心呢?
  “昆澜,这些铁链很碍事,它连你的好心情也一并封锁了。我这就前往魔宫,服用能临时增强修为的药,替你砍断铁链。”
  强制律令上写的“安然无恙”,应该也包括身体上的自由,或早或晚,她都要帮昆澜解除束缚。
  昆澜左脚向前踏出半步,脚上的镣铐突然红温,烫得她面容一皱,她顾不得这些,只想拦住云止,着急地说:
  “魔主,不碍事的。我突然想起来,这座灵泉殿,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它应该被完整的保留下来,包括锁链。”
  话中的信息量极大,魔主刚离开没几步,又折返来到昆澜身边。
  事态的发展越来越有意思了,她很想知道昆澜除此之外,还想起了什么。
  “昆澜,你之前是不是得罪我了?这种不怀好意的‘礼物’,你真的能接受?你在梦境中还送了我一条鞭子,要求我罚你。难不成你喜欢受虐?”
  魔主轻轻抚摸昆澜其余两处受伤部位,一处在左肩,一处在心口,都穿透了身体,伤口的直径和她的紫锥差不多粗细。
  “魔主,我宁愿你多多罚我,罚的重一些,在你眼中,这是不是在自轻自贱?”昆澜咧嘴苦笑。
  被惩罚,是一件好事。至少云止还有心思折磨她。她最怕的,是云止与她撇清关系。
  “昆澜,你这一身伤,是我给的。心口处是致命伤,为什么还能活着呢?是我不想让你死的那么轻松吗?让你成为我的魔后,也是折辱你的手段吗?”
  魔主覆上昆澜的后背,被贯*穿的伤口处血痂摸上去很硬。她开始为自己遗忘的过去感到好奇。
  “如果你是我真心选择的魔后,我应该不会伤害你,你更像是我的囚徒,生死在我一念之间,你的处境那么危险,为什么云止不来救你呢?”
  魔主的话像是一记鞭子,抽在昆澜的心上,她疼得说不出话来。
  魔主从灵台中取出一样东西,呈给昆澜看。
  “这应该就是云止的玉佩了,如今在我手上,是不是说明,她也被我关了起来。看来我们三个的关系不怎么样呀,我都没把她和你关在一起。”
  魔主把玉佩系在昆澜的腰间,释放出更深的恶意。
  “强制律令只要求我带走你们中的一个,你的道侣该怎么办呢?哪天她被我折磨的断了气,你至少还能留着这枚玉佩当个念想。”
  误会变得越来越大。
  昆澜听出云止是在吃醋,云止吃醋时会故意放出恐吓,吊起她的紧张感。
  “魔主,你根本不记得云止被关在哪里,需不需要我来告诉你。”
  昆澜靠“出卖”道侣,向魔主发出投诚。
  “你真的要说?你明知我会对云止不利,你说的能是真话吗?”魔主对此半信半疑。
  “谁叫我那么花心呢?既和云止结成了道侣,又成了你的魔后,你和她总归要见上一面,也许聊到最后,想开了,统统决定放弃我,大家都自由了。”
  昆澜有些丧气的垂手,手上的镣铐收紧了一些,她连握拳的力气也没有了。右肩上的伤口又结了一层新痂,也许是灵泉水的修复作用。
  也许是云止好心帮她止血了。
  “你没有那么花心。”看到昆澜几乎要哭出来,魔主从灵泉里盛出一碗水,一边喂给昆澜喝,一边自顾自的说:
  “昆澜,其实记忆珠早就游到我的识海了,我却不敢吸收它。我一直在想,四十年的记忆会不会冲垮我,让我变得面目全非?”
  她陷进自己的思绪里,持着玉碗的手一时失力,向下一斜,水全撒在昆澜的衣襟上,她也浑然不觉。
  “我到底受过什么刺激,把你囚在这里呢?如果我恢复了记忆 ,我会不会成为一个暴君,满心都在想着怎么统治你?”
  魔主越想越深,看向昆澜的眼神也变得深邃难测,她语重心长的说:
  “我好像在躲着什么,不敢面对。一旦我想起来,就不得不面对了。”
  昆澜对上云止的眼睛,认命的说:
  “魔主,你不敢面对的,是我带给你的痛苦。我杀了你,一百八十六遍,这样的事实太过沉重,所以我们再无可能了。”
  魔主的瞳孔剧烈的收缩,识海升起惊涛骇浪,一阵海啸扑向记忆珠,无数的记忆开始回潮。
  作者有话说:
  云止从第三梦就不会再藏着掖着了,所以“实话版”云止上线,下一章进入非断崖式处理的分手戏,相当于复盘了。
  第56章 解契
  落入识海的记忆珠,越沉越深,从最外圈开始消融。
  四十年的记忆,几乎都很平和。
  一个叫做云止的婴孩,在济世宗长大、修炼、吃饭和睡觉,有朋友,有爱好,历练甚少,不知情愁。
  所有与昆澜共处的记忆,藏在记忆珠的核心,被压成一枚萤火大小的光点。暴露在水中的那一刻,猛涨成一团花簇般明艳炽烈的火,照亮沉寂已久的海底。
  她与昆澜,从师徒到结契,从现实到梦里,纠缠着,不能停息。
  梦境的最后,昆澜被尘封了记忆,她也不记得过往,为什么昆澜能察觉到契书的存在,并主动帮她寻回记忆?难道是那个叛徒一直在暗中提醒?
  一想到这种可能,魔主更想与叛徒划清关系。记忆失而复得,让她的心更加坚定。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当云止了。
  梦中做出的决定,她不后悔,也不会反悔。
  强制律令依旧要执行下去。
  甚至可以执行得更快。
  今日就能完成。
  送昆澜离开之前,为了避免再生纠葛,也为了让昆澜死心,她要把所有的话一次说个明白。
  该问的,该答的,她都不再逃避。
  “昆宗主,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呢?记忆珠在梦中毁去,我不被恨意驱策,你不必担心寻仇,不是皆大欢喜吗?”
  她不喜欢昆澜这样自作主张。
  魔主正要动念激发昆澜体内的魔息,以示惩罚,强制律令突然从她体内飞出,化作金色的四个大字——安然无恙,横在她与昆澜中间。
  这四个字像是衍生出自我意识,化作两只护体金镯,贴在昆澜的手腕上。
  呵,昆澜倒是得了这道律令的庇护,魔主气得捏碎手中的玉碗,碎渣被一道紫色魔焰燃成飞灰。
  听到“宗主”这个久违且疏离的称呼,昆澜没有特别难过,她至少还被提到了姓氏,比“人族”这个称谓强一些。
  她继续安慰自己,云止焚毁玉碗用的是普通魔火,而不是红色业火,应该只是小小的气了一下,还能听得进她说的话。
  “魔主,你是不是很嫌弃我,所以连报复我都不肯了。我是你的魔后,被嫌弃至此,怎么欢喜的起来?”
  昆澜像个委屈的羔羊,眼睛水漉漉的,云止走神时把灵泉水打翻在她的胸襟上,湿了一大片,配合这幅表情,倒像哭过一场。
  可惜魔主不吃扮弱这一套。
  “你我尚未举办结契大典,你算不得我的魔后。昆澜,你也说过,我们没有可能了,你在固执些什么呢?”
  昆澜神情一滞,愣愣的说:“真的没可能了吗?”
  接下来每说一个字,她的脸都惨白一分,几乎是耗尽所有的勇气,才敢说出口:
  “云止,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放弃我?求你给我个弥补错误的机会,就算每日受千刀万剐,我也会把刀递给你,我可以用一世又一世的命去抵。”
  听到昆澜唤她云止,魔主没有打断。心想着这人总算是学聪明了,不会刻意的区分云止和魔主。
  混为一谈,却不是装作糊涂,省得她再解释一遍自己没有夺舍云止。
  昆澜的话说的太重了,她没必要守着昆澜一遍遍投胎转世,她连这一世都不想守下去了。
  “我不想让愧疚和赎罪耽误你的终生,你一定很想从悔恨中解脱出来,想得到宽恕,想要精神上的自由。昆澜,你无需弥补什么,我原谅你了,因为我同样想要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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