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沉璧神情冷淡:“任仙师有话不妨直说,我紫竹峰还不至于被真凶的‘特殊’身份吓退。”
任流白依然坚持:“晚辈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请放统领亲自揭开真相最为稳妥。”
虚怀相信任流白不会贸然行事,肯定慎重考虑过,遂对沉璧道:“玄隐门与捕星司放统领虽有交集,但是并不深厚,不至于使得对方偏向本宗,不如就请放统领到此一叙。”
甘行芳斟酌着开口:“夜猎马上
就要开始了,现在让放统领过来是否有些仓促?”
被他这么一说,赵灵运马上反应过来:“甘兄说的是啊,夜猎开始之后,无论是找那个叫徐羚的还是找留影珠都会更麻烦了,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暗中勾结,不管有没有证据先指一个凶手出来妨碍夜猎?”
放眼望去,各大宗门弟子整整齐齐站在法阵入口处,和日猎一样,夜猎的头几天是最容易猎杀阴邪的时间段,所以无论是想保住领先地位还是想后来居上,都要抓住机会。
甘行芳说话做事一向委婉,试着提出意见:“既然各门派弟子已经准备完毕,不如就先照常开始夜猎,想来两者也不冲突,几位道友觉得如何?”
沉璧考虑过后点头同意:“我倒是想知道放统领查出的真凶究竟是何身份。”
有她表态,其余几人便也没有太大意见,在赵灵运的命令下赤霞派弟子合力催动法阵,随着一阵灵力波动,入口缓缓洞开在众人眼前。
夜色中的乱葬岗阴森更甚,连入口处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任流白凭栏望去,穿着各色校服的宗门修士身姿矫健,鱼贯而入,很快场下空地就没了人影,只剩一颗硕大的留影珠浮在半空,实时投射乱葬岗中的情形。
不知为何,明明留影珠很清晰,任流白却觉得那些蒙了夜色的画面隐隐有些诡异。
“好了别磨叽了,你说的那个放寒山在哪里?”赵灵运大手一挥,示意任流白快点进入正题,他倒要看看玄隐门想耍什么把戏。
“放统领病愈之后便回了青石寺的院子,遵守要求不曾外出,晚辈这便去请他过来。”
赵灵运拦住他:“不用你去,我叫个人去。”他本来就对玄隐门和任流白有意见,现在更是一百个不信任,随手指了个弟子跑腿。
两处相距不算太远,很快放寒山就过来了,赵灵运看他衣着精致,神情悠闲,一张脸更是俊逸非凡,忍不住阴阳怪气:“不是说放统领才病了一场么,怎么瞧着比我还精神?”
放寒山向着甘行芳拱了拱手:“多亏白羽观医术精湛,在下这才能够迅速恢复,实在是感激不尽。”
赤霞派自诩大宗门,赵灵运向来看不上捕星司,自然也不会把放寒山放在眼里,听了解释嗤笑道:“不知道放统领服了什么神药,说出来也让我见识见识。”
放寒山一本正经:“在下不通药理,怕说错了惹人笑话,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懂的,其实只要人年轻,自然容光焕发。”
赵灵运怎么会听不出来放寒山在讽刺他老,气得吹胡子瞪眼:“好,放统领真是口气不小,今日你若敢耍我们,说不出谁是真凶,我绝不轻饶了你。”
沉璧没有耐心听赵灵运废话,问放寒山:“你查到了什么证据,又发现了什么真相,现在可以说了吧。”
“当然,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沈仙师本人,其实她的伤已经好了。”
在座的人都见过沈安然才从乱葬岗被带出来的样子,心中清楚这么严重的伤势不可能说恢复就恢复,赵灵运冷笑:“怎么,她也跟你吃了同样的神药?”
“沉璧上人若是不信,现在就可派人去白羽观检查。”
沉璧不仅派人去过白羽观,自己也亲自看过沈安然,她一直都昏迷不醒。不过听了放寒山的话,沉璧还是礼貌询问甘行芳:“甘掌门,我这弟子现在如何了?”
“沈仙师的性命暂时无碍,不过能不能醒、何时能醒在下也不敢保证。”
赵灵运道:“听见了吗放统领,甘掌门亲口说了沈安然没醒,你说她好了有什么证据?”
放寒山不慌不忙:“这和我的话有冲突么,人昏迷着,不代表她的伤没有好。”
“什么意思?别在这云里雾里卖关子。”
“意思就是,沈仙师昏迷不醒不是因为受伤,而是有人不让她醒。”
话音落下,几位掌门神色各异,放寒山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甘行芳身上。他的指向如此明显,赵灵运等人也跟着他看过去,甘行芳神色平静,轻咳一声:“我吗?”
却不想放寒山话锋一转:“这个人就是——沉璧上人。”
“什么?”赵灵运被搞迷糊了,他虽然讨厌沉璧,但也觉得不可理喻,“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沉璧还能自己害自己的弟子吗?”
“沈仙师先是莫名其妙攻击应无瑕,面对反击不知躲闪,后又昏迷不醒,这明显是失魂之症啊。诸位掌门见多识广,肯定知道夺人魂魄就是邪修手段的一种。”
赵灵运看看放寒山,又看看沉璧,微微眯起眼睛:“你说沉璧是邪修,夺取弟子的魂魄修炼邪术?”
放寒山点点头:“修行之路越往上走对魂魄与□□的要求越高,恕晚辈得罪,沉璧上人与赵掌门明明是同辈修士,为何沉璧上人看起来比赵掌门年轻这么许多?”
又被戳到痛处,赵灵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但是这次他的难看是对着沉璧的。他早就觉得奇怪了,沉璧一个天资平平的女修,怎么可能后来居上把他比下去,莫不是真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沉璧冷了面容:“我还以为放统领能发表什么高见,原来只是一派胡言,毫无根据。”
赵灵运继续拱火,只不过悄悄换了拱火方向:“你好大的胆子,邪修这种事是可以乱说的吗?你说沉璧是邪修,那证据呢,快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放寒山合起扇子往前一点:“诸位掌门请看沉璧上人的手。”
众人纷纷调转目光,然而沉璧把手拢在袖中,并没有露出来。放寒山继续道:“不知诸位可曾留意,沉璧上人戴了一双手套,材质颇为特殊,将她的手藏得严严实实,而江湖中有名的邪术吸魂大法,正是把手按在人的头上吸走魂魄。”
沉璧语气平平:“用手只是结印而已,你有本事用嘴也行。”
赵灵运一听立刻发挥强词夺理大法:“沉璧上人怎么对邪术如此了解,我等可不知道怎么结印,难道你真用过?”
“赵掌门知道的少,还不许别人知道的多?”
“呵呵,沉璧上人真是牙尖嘴利,你说一千道一万,不如把手套摘了让我们亲眼一看。”
虽然赵灵运话说的不客气,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静默之中,沉璧迎着放寒山的目光起身,露出一直拢在袖中的手。她果然还戴着那双白色手套,紧致而顺滑的材质完美勾勒出她修长的手型。
“我竟不知,放统领是冲着我来的。”沉璧的声音不辨喜怒,缓缓举起右手,“你心里清楚吸魂大法只是借口,逼我摘下手套会让你达成什么目的?”
放寒山略一欠身:“上人言重了,晚辈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想查清真相为沈仙师讨回公道而已。”
沉璧不再多言,捻住手套的指尖部分将其扯了下来。她的手苍白消瘦,皮肉紧贴在骨节上,比她的样貌更显年纪一些,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掌心躺着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甘行芳关切道:“上人何时受了伤,来我白羽观时怎么未曾提及?”
沉璧盯着伤口陷入回忆:“已经很多年了。丹阳子、几位长老和我……曾经的弟子李问心皆被魔族所害,那段时间,我对魔族的憎恨达到极致,只想杀光他们。强烈的恨意让我失了理智,追杀魔族时不慎落入陷阱,最后虽然侥幸脱困,但也付出了代价。”
“这道伤就是那时留下的,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愈合不了,以至于我的右臂再也无法运转灵力了。”
说到这里沉璧叹了口气,握紧摘下来的手套:“这是我专门定制的灵器,一来可以保护伤口,二来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试想若是被人得知她的右臂已废,那么只要在打斗中刻意针对,她面临的危险将会翻倍。
赵灵运窃喜,怪不得这么多年没再见过沉璧出手,他还以为是沉璧故作高深,原来是不敢出手了哈哈哈。
放寒山收敛神色郑重道歉:“晚辈冒犯了,还请前辈恕罪。”
赵灵运对沉璧的嫉妒已经变成幸灾乐祸,于是拱火方向再次朝向放寒山:“哼,我早知道你在胡说八道,现在一句恕罪就完事了?老实交代,你和玄隐门有没有暗中勾结?”
“绝对没有。”
赵灵运正想再说什么,话没出口,他忽然睁大眼睛,越过放寒山看向他身后。
不只是他,在场的人都看见了。
任流白转过身,只见一道身披斗篷的修长身影踩着留影珠浮在半空,像是一把锋芒毕露的长刀,然而夜风吹来展开斗篷,那身影又仿佛要振翅而飞,既美丽,又带着无法言说的危险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