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白羽观弟子神色漠然,只盯着放寒山看,并没有什么反应。放寒山暗自嘀咕自己都要死了他还要看多久,而且这幅“病容”实在有损他的形象。
  “仙师,他是捕星司的人,得了五大宗门应允留在静雪山庄,要是死在这里不仅捕星司不会善罢甘休,传出去了也会惹人非议。”
  李恕边说边在放寒山背后捏了一把,放寒山收到提醒猛咳两声,哕出事先含在嘴里的血,气若游丝道:“大夫救我……我不想死......”
  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两名白羽观弟子对视一眼,一人留在原地,一人侧身让开:“跟我来吧。”
  李恕和任流白拖着放寒山跟上去。院子里灯火昏暗,十分安静,几乎没有白羽观弟子在外走动,即便有也一言不发,最多不过是在看见几人时瞥来一眼。
  总而言之,白羽观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死气沉沉。罗刹以前就是白羽观弟子,李恕记得她提到的白羽观并非如此,如今竟然变成这样了么。
  到了地方,白羽观弟子敲敲门框,提醒屋内埋头做事的同门:“秦师兄,这里有位捕星司的病人。”
  白羽观虽然是来参加试炼的,但是其他宗门修士都把他们当大夫,加之试炼中难免磕磕碰碰,所以每天都有人来找他们看病。白羽观没办法,腾了间房原地开起医馆。
  被叫的弟子抬起头,面容在光影下半明半暗,原来是秦微。他仍旧是一副疲倦的样子,闻言随手拔了胳膊上一排银针:“请进来吧。”
  放寒山歪在椅子里,强忍睁眼的冲动继续装晕,他感觉到手腕被人抬了起来,是秦微在为他诊脉。正好他对此事早有应对,进来之前便将灵力逆行了一通,这会儿正气血翻涌,脉搏急促,应当不会露出破绽。
  果不其然,秦微诊完之后表示放寒山气息紊乱,需要先定心神,于是重新捻起银针。
  放寒山只是装病,完全不想白挨几针,当机立断执行第二种对策,跳起来抓住秦微的肩膀剧烈摇晃:“秦兄!秦兄!你为何要弃我而去,我们的誓言你都忘记了吗?”
  秦微捏着银针,面上闪过一丝无语,无声地看向放寒山身后的李恕和任流白。李恕一本正经解释:“对,他还有癔症。”
  放寒山戏瘾大发:“你是谁,快从我的身体里出去!啊我的头好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心也痛,来个人听听我的心慌不慌。”
  放寒山不肯老实坐着,秦微没法把银针扎到他身上,只好作罢:“那也要先让他安静下来,你来帮我按住他。”
  秦微指的是任流白,可惜任流白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想帮忙,实际上根本就没使劲儿,反而时不时妨碍秦微一下,屋里一时间乱糟糟的。
  趁此机会,李恕悄无声息退出房间。
  沈安然在哪里并不难找,试炼结束之后,与之交好的紫竹峰修士结伴过来看她。李恕躲在暗处,窥见白羽观弟子守在门口,耐心劝阻她们不要进去:“沈仙师伤得很重,师尊费尽心思吊才住她一口气,如今半只脚还踩在鬼门关,实在经不得一点儿意外,还望诸位理解。”
  两相对比,还是沈安然的安危更重要,紫竹峰修士依依不舍走了。白羽观弟子左右看了两眼,也合上房门退了下去。
  李恕抓住机会潜入房中,名叫沈安然的修士静静躺在床上,面色略显灰败。李恕没有贸然接近她,站在床边观察片刻,觉出些许不对劲。
  任流白向她转述事情十分细致,其中一句提到甘行芳说沈安然伤了肺腑,可她站了半晌,沈安然的呼吸一直十分平稳,不像肺腑有伤的样子。
  李恕小心掀开被子一角,按上沈安然的手腕,她的脉象是有些沉缓,但也不是白羽观弟子说的那样严重,他们为何要夸大伤势?
  李恕试着灌了一缕灵力进入沈安然体内,引着她运转金丹。沈安然眼睫轻颤,口中吐出呢喃碎语,竟是隐隐有了转醒迹象。
  李恕努力分辨她说的话,只能听出“凡”“生”二字,其余几个字实在是听不清。
  不等她有下一步动作,门外由远及近传来略显急迫的脚步声,随后门被推开了,两名白羽观弟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正是之前那人。
  “快些动手。”
  “我知道了。”
  两人语气平淡,拿出一道符箓合力催动之后施在沈安然身上,待到到法印融入沈安然体内,两人又很快离开了房间。
  他们走后李恕从房梁上跳下来,等她再去检查沈安然的情况,不由得拧起了眉。受了法印之后沈安然的灵力和气息都微弱了,即便李恕再次加以灵力引导她也始终没有反应。
  真是奇怪,白羽观明明受紫竹峰所托救治沈安然,为何隐瞒她的真实伤情,还要让她昏迷不醒?
  李恕悄悄退出房间,原路返回去找任流白和放寒山,隔着老远就听见屋内鸡飞狗跳,心想放寒山演的还真是卖力。
  走得近了,门框上忽然扒住一只手,紧接着放寒山惊恐的脸探了出来:“救命!”
  李恕:“?”
  放寒山只出现了一瞬间,下一刻便被猛地拉了回去,留下一道残影。李恕快步进入屋内,只见放寒山被按在地上,面前悬着一把雪亮短刀,只差一寸就要刺中他的额心,好在握刀的秦微被任流白用力钳住手腕,无法再继续往下。
  “秦兄冷静,我的病已经好了,真的。”放寒山花容失色护住自己,谁都不许碰他的脸啊!!!
  秦微红着眼睛,面上现出狂热的笑:“得了癔症的人都说自己没病。别怕,我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了,只要剖开你的头颅我一定能除掉病灶。”
  是除掉病灶还是除掉我啊?!放寒山很想大声质问,又怕再刺激到秦微:“等等等等,我还没有准备好。”
  “你只需配合即可,我绝不会弃你而去。”
  不知道秦微从哪里迸发出的力气,短刀再次往下,缩进与放寒山的距离,眼看着就要真碰到了,李恕走过去托了一把他的手腕:“且慢。”
  秦微狠狠盯住李恕:“你也要妨碍我诊治病人?”
  李恕面带笑意:“我不是要拦你,而是你这刀好像有问题。”
  秦微狐疑地看向短刀,刀身寒光闪闪,锋芒毕露,不像有问题的样子。
  李恕笑容不变:“要不你再检查一下吧。”
  秦微犹豫片刻,把刀递到眼前细细打量,忽然看见刀身出现了一道裂纹,他下意识用手摸了一下,那道裂纹如同蛛网一般迅速蔓延,哗啦哗啦——短刀碎片掉了一地,拼都拼不起来了。
  秦微大为震惊,放寒山趁机从他手下逃出来,拉住李恕和任流白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一口气跑出好远才停下,摸着胸口安慰自己:“太吓人了,我差点就破相了。”
  任流白同样心有余悸,放寒山为了拖住秦微演得十分投入,没想到秦微爱医成痴,堪称走火入魔,不仅拿自己试针,还非要给放寒山开颅,说什么也要治好他。
  好不容易逃离魔爪,放寒山掏出镜子整理一番仪容,以最快的速度恢复风度翩翩:“算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我真怕他会追过来。”
  李恕站在原地不动,放寒山把镜子举到她眼前晃晃:“走啊朋友,你又不是没看见他有多可怕,小心下一个遭毒手的就是你。”
  “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
  沉璧固然可疑,白羽观也同样奇怪,最奇怪的当然是他们瞒着紫竹峰对沈安然做的事情——既不敢让她死,又不想让她醒。
  前者不难猜,沈安然是沉璧的弟子,她死了不好交代,后者就费解了,像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先拖着。
  放寒山先点头,又摇头:“所以是什么原因?”
  李恕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任流白:“应无瑕是怎么描述沈安然的?”
  “他说,沈安然蹲在邪秽旁边一动不动,在他过去询问情况时忽然对他出手,又忽然停在原地。”
  李恕讲了她的所见所闻,放寒山若有所思:“凡生,难道是她心上人的名字?”
  “不是凡生,她说的是六个字。”
  “她心上人的名字这么长?”
  “……”
  “怎么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是很正常嘛,我就梦见过……”放寒山忽地住了口,咬咬舌尖瞄一眼李恕,“没事,我什么都没梦见过。”
  任流白思忖道:“他们连紫竹峰都要瞒着,难道沈仙师的反常是他们导致的?”
  此事并非没有可能
  ,白羽观的衰落众人有目共睹,之前还出过邪秽感染事件,各大宗门修士常来他们这里诊治,若是沈安然也来过,却被诊错了病、用错了药……
  放寒山合起扇子一拍掌心:“我知道了,他们医术不精把人治坏了,为了掩盖真相,将错就错让玄隐门背锅。流白兄,你们这是被人做局了啊。”
  现在一想,那天作为证人指控应无瑕的恰好就是白羽观弟子秦微,他是真没看见沈安然先动手,还是故意等着应无瑕还手了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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