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也好让旁人看看,我是不是你最心爱的蛊奴?”
第48章 我教给你好不容易,才打算要哄哄我……
刀剑碰撞的刺耳锐响、骨肉被劈砍剁削的闷声。
混杂着濒死绝望的惨嚎和战马受惊的嘶鸣。
浓烈的血腥气,被夜风呼散着涌入破损的马车,卷过香炉残留的那一点幽香,侵占进她的鼻子。
根本就不是寻常江湖人的械斗。即使是她这样见惯了血光的人,猛然嗅到这战场屠戮的味道,
胃里也忍不住一阵作呕。
先前被痛恨和极度紧张暂时麻木的肩伤,此刻也像被这血腥味唤醒,不识时务地疼了起来。
“沈阁主!”一声暴怒的厉喝。
有人策马奔至马车旁,是之前在药王谷见过的锦袍客人。
他此时换了一身盔甲,甲胄红染,脸上溅着不知是谁的血迹,眼神狂乱,马鞭直指车厢内,
“中原人!都说你神机妙算!你他妈算在何处了?!算到了我们今夜要在此地被人当猪狗屠戮么?!”
在震耳欲聋的杀戮中,金声公子却无动于衷,
“神机妙算……是什么?”
他轻轻的说,咳血后声音有点沙哑,几乎像浮梦般茫然,
沈镌声没有看暴怒的锦袍客,只是揽着她,将苍白冰冷的脸庞压在她的颈间,失神的眼睛半阖着,
“我有……神机妙算过么?”
他停顿一下,毛骨悚然的,好似居然真的在认真思考这荒谬问题。
“嗯,
“贺兰将军,”
终于,沈镌声的声音从青归玉耳后传来,依旧是那种低低的、近乎私语的调子,清晰地压过了外面的厮杀声,
“贵国自己的祸患,自己清理门户如何?”
他轻轻地、短促地笑了一声,连倦怠都显得残酷。
“将军手底下那许多‘忠心耿耿’的高手,不是还剩下些有命在么?”
沈镌声抬起头,举起染着血的手,轻柔地触上她因疼痛而绷紧的肩线,
指尖最终停留在她肩伤附近的衣料上,冰冰凉凉,抚过时蕴藉着安抚的意味。
“用一用,”
挥了挥另外一只干净些的手,动作随意得像掸去身前落花。
“别小气。沈镌声现下……”他顿了顿,再次将脸埋回她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懒得算。”
人人愕然,贺兰将军的怒吼在混乱中炸响,带着气急败坏的惊惶,
“姓沈的,你要坐山观虎斗?!好!好!这仇,老子贺兰部记下了!他日定要你十倍奉还!”
“嗯。”沈镌声漫不经心地答应,脸庞复又埋了回去,声音有些闷闷地。
这目中无人般的漠视,彻底点燃了贺兰部曲的怒火。
一名彪悍的北疆武士,目睹袍泽在混乱中被砍倒,双目赤红,厉喝一声,催动座下马匹,长刀划破夜色,朝着车厢破口处狠狠劈落,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青归玉吓出一身冷汗,本能地想要挣脱,却被沈镌声的手拥得更紧。
她动弹不得,张口就要骂他,却感觉面上一凉,
死亡的寒意瞬间逼近。
电光火石间,
这金声公子抬起了在她肩旁缠绕着冰冷金丝的手。
五指微曲,指尖轻划。
两道流金般的细线倏然激射而出,一道快如闪电,并非迎向刀锋,而是诡异地逸出弧光,从他身前一闪而过,那辔头后的缰绳应手而断。
另一道则带着细微的破空声,无声无息地没入那匹正向前猛冲的战马眼中。
霎时间,
战马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厉长啸。
剧痛让它瞬间发狂,前蹄高高扬起,庞大的身躯在惯性与痛楚中失控地朝侧面狠狠撞去。
马背上的武士,满腔的杀意和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那劈落的一刀上,突地缰绳断裂,坐骑发狂侧撞,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狠狠拽开,身躯在空中划过,带着绝望的吼叫,轰然撞入旁边另一处混战的人马堆中。
咔擦!
两匹战马惨烈地撞在一起,骨断筋折,利器入肉的闷响与兵刃断折声同时响起。
被撞的战马悲鸣倒地,马上的骑士也被巨大的冲击力带翻。
那被甩飞的武士,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瞬间便被下方数把正在拼杀的兵刃淹没,血肉在锐光下迸溅,残肢抛飞,只留下利器切割骨肉的沉闷声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诡异。
金线忽闪而没,泯入夜色,仿佛只是幻觉。
本就浓烈的血腥味猛地又重了许多,青归玉皱着眉,咳了几声,几乎被这气味压得喘不过气。
“别动,”他轻柔地说,稍微直起身子,将她更深地按向自己玄衣后的胸前。体贴地撩起那流布着凶险金线的衣袖,虚虚地掩住她,点点头,
“很脏。”
人人震慑,紧勒的战马惶恐不安地顿着马蹄,贺兰将军死死盯着那个玄色的身影,握着马鞭的手因愤怒而颤抖,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一时竟发不出成句的斥骂。
那是他的精锐亲卫!竟如此轻描淡写地葬送在两道纤细的金丝之下。
“唉,”
沈镌声终于微微偏过头,
他看一看破损马车外的战场,这气叹得厌烦,语声却还算温和,
“将军,
“省些人手杀敌吧。”
他顿了顿,将怀中的青归玉更紧地拥了一下,下颌几乎抵在她的发顶,侧过头,声音里透出一种诡谲的满足,
“沈镌声……很是忙碌。”
“青姑娘好不容易,才打算要哄哄我,”他叹息着说,
金声公子就此便不再理会后退的贺兰部众人。
他伸出五指,攀上她的脸颊,轻轻扭过她的脸,“为什么打算说这么容易发觉的谎话?”
“精巧一点,”他说,停顿下来,语声更低,几乎是蛊惑般的恳求,
“求求你,青姑娘。”
他突然这么一说,
青归玉望着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沉滞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自己明白过来这个人的思维。
沈镌声不是因为自己想要骗他而暴怒,
他生气的原因,是她打算骗他时,被他发现了。
她扶上额头,一时间无话可说。
车厢外还在杀伐声中破裂血腥。
金声公子却仿佛对这地狱般的场景置若罔闻。
“沈镌声,”她尽可能冷静地问,“这些人到底是哪来的?”
她终于开了口,却这样说,沈镌声失望地一挥手,
“普天下身居高位的,既有人想他活,就必有人想他死。”
他烦躁地续道,
“有人要请黄帝绝针去救命,就有人不想他请得到,这有什么奇怪的?”
“好了,”
青年依旧将她紧锁在玄衣与阴影构成的困境里,阴影从她头上覆盖而下,他探过身子,声音轻柔地拨荡着靡色,
“青姑娘,哄我的话,想好了么?”
青年的指尖冰凉,缠绕着凌乱的金色悬丝,抚过她的下颌,强行固定她的视线。
胁迫般地让她对上这美丽的眉眼。
那双碎裂冰翳后的眼睛,浮现出更深沉、更刺骨的,如同被辜负般的怨愤。像被强行摧裂的琉璃,闪着危险而脆弱的锐光。
他执着地催促,
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爱语,却生着倒刺般尖锐的钩子,在这血肉横飞的时刻,自顾自地钻进她的耳朵。
青归玉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混杂着肩伤剧烈的抽痛和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沈镌声!”她几乎是咬着牙,试图挣脱他的桎梏,
“你睁眼看看!外面在杀人!”
“嗯。”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说说看,说些假话,”他催促,
“我教给你……我是不是青姑娘最心爱的蛊奴?”
这话鬼才能说出口啊。
青归玉在心里恨不得把他切成一段一段。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一道裹挟着凄厉破空声的寒光骤然穿透车壁的破口,直射沈镌声的后心。
那显然是江湖中人的手法,角度刁钻狠辣,也曾经巧妙地等待着时机,正打算觑准他心神沉溺的瞬间。
青归玉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
抓住竹笛的手猛地一挣,一咬牙忍着肩伤的剧痛,狠狠推向沈镌声揽住她的手臂,
本应该将他撞开的,
沈镌声却纹丝不动。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又像是根本不在意那致命的偷袭。
甚至没有回头。揽着她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
另一只被金线缭绕的手,却在刹那间,转身向着那道寒光袭来的方向,随意地屈指一弹。
以拨飞电,试遣流星。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