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在掌心制造的温柔黑暗里,她闭着眼,听见他贴着她唇边低声承诺,说只要她想,什么时候都可以再次表白,可以在北欧的极光下,在非洲大草原
  的特别亮的星空下,还有南美的雨林里,他都能坦诚地告诉她,他很爱很爱她。
  钢琴键按下一个重音,她的手背上忽然划过一点湿痕,快得像流星坠落,转瞬就从指尖滑落。
  可是穹顶之下,这里哪有流星呢。
  她的睫毛颤了颤,抱住他,说:好啊,陆痕钦,我可喜欢到处走了,我有特别多的地方想去但还没去过呢,你把身体养好,我们要一起特种兵式旅游啊。
  这次也可以,他环着她,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这次还是先听你的吧,她笑起来,终于放下手,露出底下漾着水光的眼睛,下车后的第一天就是你生日,我没忘昂,寿星最大。
  都听我的?陆痕钦重复了一遍,目光沉静地望进她眼底。
  对啊。她爽快道。
  陆痕凝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低头在她眼皮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说话算话,生日那天,我提的要求你都同意。
  没问题,她语气轻快又纵容,奉陪到底好吧!
  结束列车之行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了。
  陆痕钦之前提起过他在这里租了别墅和车,可今晚却拉着她先去了酒店暂住。
  夏听婵只当是天色太晚、别墅又远,没多想,洗完澡便蜷进了被窝。
  他替她把房里的灯都调暗,只留了床边一盏暖黄的小夜灯。陪她躺下后,陆痕钦静静等了会儿,直到身旁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才轻轻转过头,确认她已睡熟,这才悄无声息地起身下床。
  他驱车一个多小时,半山别墅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显,灯火微明。
  推开门的瞬间,香槟玫瑰花瓣铺成的小径从门口蜿蜒向里,挑高的空间里,灯串如碎钻织成的银河垂落,白玫瑰环绕成巨大的心形,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左侧的照片墙全是他们相处的点滴,他们有太多的回忆和故事,他也有太多定格的瞬间能一一摆出一整面照片墙。
  落地窗前立着marryme的发光字母,秋千上也绑了漂亮的气球,窗外拥有整座城市最好的观景视角,极目远眺到尽头是活火山的巍峨全景,壮观得令人心颤。
  一切只为那个即将到来的身影。
  选址时他斟酌了许久,因为没法抽出身来现场看,只能一次次远程确认细节。虽说他要求的布置场景用视频和照片的形式确认过千百遍,可到底还是不放心,所以趁着夏听婵睡着了,先独自前来再看看有没有缺漏。
  陆痕钦在每张照片旁都亲笔留了一行手写日期和短句,一整面照片墙花了将近三个小时,做完后他才重新锁好别墅大门,再赶回酒店时,天边已泛起微曦。
  夏听婵依然沉睡着。他极轻地在她身边躺下,这次轮到他变成郊游前睡不着的小孩,他按耐许久,还是转过身,看着她细密的睫毛,轻轻说了句:你答应我了,一切都是寿星说了算。
  第二天醒来,陆痕钦取到了租的车。两人计划去别墅自己做一顿大餐,所以辗转了好几个地方,采购了满满一后备箱的食材和一个精致的蛋糕。
  夏听婵甚至兴致勃勃地放出豪言,说要亲手再做一个蛋糕。
  等下你先处理菜,夏听婵戴着遮阳帽坐在副驾驶,后座堆满了购物袋,她侧过身指挥,我负责弄面粉,我们分工合作,争取早点吃上。
  好。陆痕钦笑着应下,刚预备转弯,对向车道的大车忽然朝着中线压了下速度,好像在逼停什么。
  陆痕钦反应极快,立刻踩下刹车,可两车距离太近,大车驶过,后方果然冒出一辆黑色轿车压着实线超了上来,眼看就要直直撞过来。
  电光石火间,陆痕钦猛地将方向盘向右急打
  砰的一声闷响,黑车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他们的左侧车头。
  安全气囊嘭地弹出。
  陆痕钦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转头去看夏听婵:小婵?
  她一手紧紧抓着安全带,被气囊稳稳地护在座椅上,脸色虽有些白,却毫发无损。
  他这才松了口气。
  对方车主下了车,是个看着不过二十岁的小伙子,他正懊恼地抓着头发打电话,唇钉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点冷光。
  没关系,我处理一下,你就在车里等我。陆痕钦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那年轻人骂了几句脏话,显然没料到一撞就撞上了豪车,而且自己压线逆向超车全责无疑,保险赔完后,后续保费恐怕要大涨一截。
  陆痕钦下车后冷静地绕车查看了一圈,随后径直走向对方,递过一张名片:报警处理后可以随时联系我。这是两车道,先挪车避免二次事故?
  对方烦躁地接过名片塞进口袋,电话还没挂断,就这么上下打量着陆痕钦,一边对着话筒哀叹自己倒霉透顶。
  陆痕钦自己打了报警电话,事故不复杂,很快就通过线上完成了视频取证和定责。
  前后不过七八分钟,他挂了电话,又给租车公司打去,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公司那边立刻表示会派专员赶来处理后续。
  一切都处理完毕,陆痕钦将手机收回口袋。他准备将车挪到三公里外的主路上,刚绕到车身侧面,目光倏地定住了:
  夏听婵的脸色白得像轻薄的瓷,透着种近乎透明的不真实感。
  他呼吸骤然乱了半拍,以为她是受了惊吓,立刻快步绕到副驾一把拉开车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面前的安全气囊还在慢慢泄气变瘪,仪表盘和侧门落了层白色粉末,衬得她的脸愈发没了血色。
  陆痕钦将气囊那皱巴巴的尼龙布推开,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吓到了吗?先出来透透气
  指尖触及的皮肤一片冰冷,那股决绝的寒意顺着指尖猛地窜上来,让他瞬间想起她最初闯入他家时的模样。
  也是这样,冷得像没有活人气息。
  陆痕钦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震颤了一下,眼神骤然变了。
  头顶的太阳还悬在天上,可秋意已浸了骨,风吹得他浑身发冷。
  他一言不发地俯下身,一只手按在门框上稳住身形,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掌心紧紧裹住那片冰凉。
  夏听婵:怎么了?事故很难处理吗?
  陆痕钦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松开扶稳自己的手,转而用双手将她两只冰冷的手完全包覆在掌心用力揉搓着,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渡过去。
  他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你冷不冷?
  我不冷啊。
  陆痕钦干脆将她的手贴在他脸上,试图为她取暖,可夏听婵就像一块渐渐化掉的冰,无论怎么做始终冰冷得像一个没有呼吸的人。
  他的动作渐渐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几次尝试无果后,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前方。
  我们去找个地方洗手。他突然说了句奇怪的话,声音绷得很紧。
  夏听婵还没反应过来,陆痕钦便替她关上了车门,疾步回到驾驶座。
  车辆发动,引擎启动的声响划破了凝滞的空气,陆痕钦一脚油门踩下去,车身瞬间窜出,很快消失在路尽头。
  那个唇钉青年早已挂了电话,却仍愣在原地没有上车。他皱着眉,始终用一种混杂着困惑和疑虑的眼神紧盯着那辆迅速远去的车尾灯。
  直到那点红光彻底消失在拐角,他像是忽然被什么点醒,猛地重新抓起手机,再次按下了报警电话。
  陆痕钦一路往前开,早就驶过了和租车公司约定的地点。
  夏听婵在副驾上疑惑地问了好几遍:我们这是要去哪?
  他都没应声,只紧抿着唇,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微微泛白。
  但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车子驶入繁华街区,最终猛地刹停在第一家花店门口,外墙一角装着一个老式水龙头。
  他甚至没熄火,便快步绕到副驾,拉开车门,牵着她手腕将她带出来,径直走向那个水龙头。
  我擦过了,她以为他是洁癖发作,要洗去安全气囊爆出后残留的细微粉末。
  可陆痕钦什么也没解释,只是用手背试了试水管金属的温度,随即拧开龙头,将她的双手拢到水流下。
  水流汩汩,他握着她的手,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她的掌心、指缝,冲洗得极其仔细,像是要洗去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可洗着洗着,他的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淡淡漫上一层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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