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第一个问题是这个?
他抬眼,放下手自然垂到身体两侧,再抬起来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把冰冷漆黑的枪出来:你回答就行了。
夏听婵盯着他那张一潭死水般的冷白的脸,他几乎没怎么眨眼,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让他看起来无比阴郁。
她说:现在是哥哥。
嗯,以前呢。
以前是前男友,她不需要回忆就能准确说出有关钟奕的事,我们小时候就在福利院认识了,他被他爸送来体验生活
行了。陆痕钦的脸色似乎更惨白扭曲了一度,他阴翳地抬了下手,那把枪也在她面前一晃而过,不必把你们的恋爱经历也告诉我。
第二个问题,他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家会被
是。干脆利落的回复。
他的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记,脖颈处苍白的皮肤下青蓝色的血管越发明显,他轻声道:最后那段时间我们成天厮混在一起,你没有跟我透露过一丝半点。
夏听婵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这种事怎么能提前预告?
他的呼吸声一下子变沉,每一次又深又缓的胸膛起伏都像在强行压制着翻滚的情绪,他想他应该耐着性子给她提示,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可以从他为她早早想好的借口里找到一点灵感,毕竟她那么聪明,头脑灵
活,又会审时度势
陆痕钦的视线死死钉在她脸上,极力捕捉她面上的细微表情,一字一句道:是钟理群和钟奕胁迫你是吗?夏听婵你跟我说实话,你是迫不得已是吗?
夏听婵看着他:谁能逼我?
她很轻很轻地说了句:我第一次遇见你,就知道你是陆痕钦了,不是吗?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问: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你最好别跟我说什么从一开始逢场作戏的鬼话!陆痕钦的声音骤然发狠,眨眼间便逼近她把枪抵在她腰上,上膛的声音清楚地在房间里响起。
他眼眶发红,呼吸都是碎的,那未说完的半句话对他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他想过很多次她是从什么时候决定背叛他的,所有相处的日常被他一点点剖析复盘,他想了无数种可能性为她开脱了无数次,但!
但如果她说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的话他根本受不了!这意味着他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甜蜜回忆其实是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她怎么能这样对他?她怎么能?!
陆痕钦握住枪支的手越收越紧,扳机在掌心的皮肉里挤压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他将她关在自己和桌子中间,压住她的腿,将枪口慢慢从她腰际滑到小腹,然后用力顶进去,放缓了语速道:
哪怕是真的,现在枪在我手上,钟理群连个保镖都没有派给你,你编也编个我爱听的话来说,就跟你以前一样,你能骗我六年,还差这一时半会吗?
夏听婵被迫往后仰,她被夹在中间,枪口像一枚漆章印进她的皮肉里,她往下扫了眼枪,而后目光又滑向他的眼,慢慢地迎着他的视线抬起手,却没有过头,只温吞地举到肩膀的位置就打住,连手指都无精打采地半蜷着。
非常敷衍的一个投降姿势,与其说是示弱,更像是挑衅。
你的狠话呢?夏听婵不答反问,你不是说你说话很狠毒的吗?
这就是你所谓的狠毒?不远万里从国外回来,大半夜的来我家,然后问我一些你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的废话?
我拉黑你你不懂什么意思吗?分手你不懂吗?我在拷走名单的时候就做好了分手的准备,陆痕钦我们俩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没法在一起了。
一句句话砸到陆痕钦脸上,他的情绪并不稳定,但始终没有回嘴,只在最后这句话时忽然像是潮湿的苔藓一般又轻又慢地缠上她,说了句:夏听婵,我们分不了,我们先死再谈分手。
这句话一出,夏听婵定了好久才轻微地偏了下头,说:陆痕钦,我教你怎么样叫狠话,怎么样能分手,那天你原本能走,我们做了,我说我快到了的时候会咬你抓你,但你要凶一点摁住我别停,这样我能爽到。
她的眼睫轻轻弯了弯,像是一把取人心头血的镰刀,她说:我也是在跟你之前试出来的。
陆痕钦的手腕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瞳孔瞬间紧缩成危险的针尖状,几乎是同时,夏听婵猛地劈手击中他的腕关节的凹处,另一只手完全包住枪身逆时针用力一拧。
陆痕钦的食指还卡在板机口,不缩回去就要被她拧断手指,可他死死地冷睨着她,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也无所谓这双手了。
夏听婵这套本该更行云流水的夺枪动作因此慢了两秒。
但她还是成功了。
她将人重重反扣在桌面上,抡圆了手臂直接用力甩了一巴掌,将他的侧脸完全打偏了过去。
陆痕钦皮肤白,薄薄的皮紧贴在完美的骨相上,一巴掌下去半张脸都红了,凌乱的巴掌印浮在上面,好像被人刺了字。
那把枪在夏听婵掌中旋转半周,她紧跟着举枪直接抵住他的脑袋,让他不许动。
不同于陆痕钦今天失常的控枪,她的枪口纹丝不动,稳得四平八稳,嘲讽道:你开枪慢成这样了?
她当然是标准学过的,调查组将她训练得很好,陆痕钦进门时就看到她挂在落地衣帽架上的制服,所以她在抢到枪之后她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枪口直接滑到他大腿处,往下稳准狠地开了一枪。
本该是一套教科书式的让对方丧失机动能力的下肢制止射击。
但板机扣动,出来的却是一枚空包弹。
夏听婵愣了愣,将弹匣一卸,里面空空如也。
她愕然在场,再次望向他,陆痕钦还保持着被制服时上半身后仰躺在桌面上的姿势。
他的表情很淡,目光虚虚地落在天花板的吊灯上,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失望。
你有前男友这件事,我吃醋归吃醋,不至于迁怒到你身上来,他筋疲力竭,我只是难过你会拿这话来刺我,夏听婵,我算什么?
灯光好像晃了晃他的眼,他阖上眼,有水痕飞速顺着泛红的眼尾流下去,没入黑发间。
他轻声说:你抹杀掉我们所有的开始和过往,告诉我那六年就是一个笑话,是吗?
夏听婵沉默了几秒,将枪往桌子上一扔:你走吧,别再来了。
良久,她听到短促的一声嗤笑,像是阴冷的毒蛇。
某种直觉在脑海里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她表情一变,看到陆痕钦抬起整条胳膊,稳稳地压住身旁的枪,然后劲腰一拧笔直地支起上半身,岔开双腿散漫地半坐在桌子上。
他当着她的面,从口袋里摸出两枚子弹,一粒,一粒,地装了回去。
枪支重新上了膛。
我这次回来,想着但凡你对我心软一次,就一次我都贱成这样了。
真好,你一次都没有。
他脸上还有湿淋淋的斑驳泪痕,语气却冰冷:我恨你,夏听婵,哪怕过了五年,十年,二十年,我都会记住我有多恨你。
夏听婵就站在他面前,纹丝不动。
她连躲都不躲,更显得痛苦挣扎的他好像一个可悲的笑话。
她的判断是对的。
那把枪上完膛后依旧没有抬起来,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沉沉地压在他的腿上,一直烫进血肉里。
他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用泪眼朦胧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眼底却烧着某种近乎绝望的恨意:
他轻声说:你如果死了该有多好啊。
第13章
夏听婵醒来时发觉自己居然睡到了天色暮时。
下了楼,陆痕钦在厨房里择菜。
你身体怎么样?她站到他身边,想起方才白昊英来过,照例对他关怀了几句。
陆痕钦:很好。
夏听婵粗粗一扫眼,鱼虾排骨鸡肉全摆了出来,各类蔬菜也放了一桌,看起来无比丰盛。
晚上有客人?她奇怪。
他将虾开背去虾线,头也不抬:没有。
那这是?她用手指在这些过量的菜品上画了个圈,日子不过了?
他沉默地处理着食物,不理她。
夏听婵想到什么说什么:对了,花园里怎么有一片荒地?什么花都没种。
这句话话音刚落,陆痕钦手里的虾线刀失误往边上猛地送了一截,刀刃斜斜划过食指指节,手指顷刻间被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