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可夏听婵在他循循诱导到一半时眼神忽然一凝,单手猛地扣住了天台外沿的墙壁,右腿一蹬墙面就飒爽地蹿了一大截上去。
根本没有听他那些长篇大论。
陆痕钦怔了一下,慢慢闭上嘴。
卧槽她上去了?那表她能拿到?
陆痕钦盯着视野上方剩下的半截晃晃悠悠的小腿她当真不认识自己,不认识自己那个成天上电视的爹陆文成,也不清楚作为国选党背后最大财力支撑的财阀,昭泰医疗商业集团。
天台上冒出一声猫叫。
夏听婵动作飞快,重新荡回来,怀里锁喉抱着一只灰扑扑的流浪猫,无论猫猫如何鸡飞狗跳地挣扎都脱不开她的桎梏,她这才好脾气地重新看向陆痕钦,解释完刚才想说却没说完的下半句话:
我就是来救只卡在天台外沿的猫,你刚又是手表又是人的在说什么?
陆痕钦还没来得及回答,远处有人厉声呐喊了一句,白昊英哎呦哎呦两声,又是神出鬼没的烦人风纪组。
下一秒,夏听婵悬空松开手,干净利落地跳了进来。
陆痕钦下意识张开臂膀往前迈了一步,她就这样因为惯性用力地撞进了他怀里,为了稳住身形,混乱间她还狠狠地拽了一把他的头发,手里那只刚从天台救下来的流浪猫亦同仇敌忾,毫不留情地用扑腾的后爪挠了一把他的肩膀。
肋骨被撞得隐隐作痛,鞋子也被她野蛮地踩脏,更不用说她还用那双摸过满是灰尘的外墙的手揪住了他的衣服,在上面印下斑驳的指印。
她小指上勾着手表,直接扔给了他。
而他怔怔地环着她想要护着她别摔了,因而差点没有接住这只表。
恭喜,谁也没跑掉,一群人都被逮去办公室写检讨。
夏听婵更倒霉,她不知被谁暗中仇视了许久,还兴师动众地由此事借题发挥,写了一封举报信塞进了意见箱。
陆痕钦还记得自己在旗台下全程观看完她毫无感情棒读完检讨的场景,底下静可闻针,直到她读完下台,刚走到阶梯中间时听到校委班子念到下一个流程是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夏听婵蓦地止住了脚步,反应慢半拍地停在原地愣了两秒,在扩音音箱震耳欲聋地叫出她的名字前,她又慢慢悠悠地回到了讲台面前。
梅开二度。
她往校服左口袋摸出一张稿子,抖了下手腕展开后发现是刚才念过的检讨,于是又当着众人的面认认真真地依照原线折了回去,然后从右口袋摸出另一张,这才扬眉认可地点了下头,依旧是用毫无感情的平直声线念完了优秀学生的感悟。
底下嬉笑闹腾起来,还有人小声鼓掌,笑声像是苏打水中按不住的上涌气泡,确实有很多人喜欢她,在被要求站在国旗下检讨前校园band聊天模块就有不少帖子在为她叫屈,证明她只是去救了一只卡在天台上进退两难的流浪猫而已。
陆痕钦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笑了,可能时间太久了,但他记得就连校委调整话筒高度、接棒总结时还挂着隐约的笑意。
标标准准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谁不喜欢她呢?
但夏听婵依旧是那副天塌下来也雷打不动的模样,哪怕当时台下第一排坐着党派新秀兼高校补助捐赠基金会长,钟理群在,陆文成也在。
*
陆痕钦翻看着手里的检讨书,当初为了拿到这张纸还特意往办公室前前后后装模作样地去了好几回当然,他只是觉得她写的字特别隽秀,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到后来能通过直接向她转账来每天拿到她的习题册获取知识,他才开始有了闲暇时模仿她的字迹的习惯。
可能是想给她买的东西太多了,明里暗里将转账金额和频率一提再提,到后来饶是从不多想从不内耗的夏听婵也严肃地反问了他一句:
你转那么多干什么,洗钱吗?
陆痕钦抽选了几样她的笔迹往外走,重新将地下室的门锁好,回到客厅茶几前。
她给他留下的肢体的痕迹已经不用大脑再发挥指令,面对面的两杯水,一包抽纸,几颗薄荷糖和一小瓶眼药水都被他不假思索地放在了该放的地方,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着迷什么,连安安静静地陪着她在图书馆自习也觉得有趣。
陆痕钦摆开一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些什么蠢事。
他皱着眉把这些东西重新囫囵塞回茶几下的抽屉里,然后双指拿起对面那杯温水,往厨房洗碗池里哐当一倒,连水带杯子丢在水槽里。
冷着脸再回到客厅,夏听婵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陆痕钦的心猛地跳空了一秒,那一瞬间居然有一种怕被她发现自己在干些什么的紧张。
她身上宽宽松松地套着他的一件t恤,正弯着腰朝茶几上摸索些什么。
可很快他便冷冰冰地质问道:你在找什么?
夏听婵吓了一大跳,她一扭头,看到他冷硬着表情站在她身后,便老老实实地往桌子上指。
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
陆痕钦薄薄的眼皮轻微地痉挛了几下,他上前两步,一把按住了桌子上摊开的各种纸。
他不确定她有没有看到他临摹的字迹,还有密密麻麻的她的名字。
夏听婵仍是那副状况外的表情:房间里没有抽纸,我记得这里有。
陆痕钦手掌不抬,将那些纸全部拢到一边,另一只手从茶几下摸出抽纸递给她。
谢谢。夏听婵直起身,t恤往大腿上移了一截。
陆痕钦
的目光没有往下挪半寸,仿佛根本没看见,但他问的是同一件事:你从哪拿的我的衣服?
她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用手指勾住衣领扯了扯:你的衣柜,我不能全天都穿着浴袍吧?
陆痕钦冷淡道:浴袍也是我的,下次再让我看见你随便进我房间,随意拿我的东西,不管是衣服还是什么,我都让你脱下来。
夏听婵揣摩他的神色,不解:下次,那这次呢?现在就可以脱了还给你。
陆痕钦板着脸,眼尾处那条极浅的褶皱冷冷地压着,薄唇抿成一道不容商榷的直线。
她看懂了,连连比ok的手势:好吧下不为例,但我什么都没带,等下需要去买一点生活用品。
陆痕钦微垂着眼睑,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麻烦。
第5章
夏天的白天亮得早,夏听婵一年四季的作息都无比规律,早睡早起,只定一个闹钟,响声起必定起床。
是陆痕钦在地下室待了太久,又在客厅里翻看了太久她的笔记,一眼不着,居然已经早晨六点了。
秋姨几点会过来?夏听婵熟门熟路地往厨房走,我还没尝过她的手艺呢。
陆痕钦:她最近家里有事,不会来了。
夏听婵咦了一声,停下脚步。
陆痕钦面无表情地经过她,打开冰箱门,取出两片白吐司和一颗鸡蛋,又拆了一包新鲜芦笋浸水清洗。
夏听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沉默的空气里满是震撼。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陆痕钦也有这一面?
大概是她的视线太过于灼热,陆痕钦将芦笋煎到一半就做不下去了。
他硬着声线解释:秋姨不来这不是正好?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现在在通缉令上?越少有人知道你的存在越好。
夏听婵恍然大悟,人有时候太喜欢将话挑明也是一种憨:啊,所以不是秋姨家里有事,是你找借口给她放了假是吗?
话音未落,陆痕钦磕蛋的动作失误了一下,掉了两片蛋壳在锅里,他僵了两秒,冷着脸用锅铲剔了几次才挑出来。
夏听婵站到他身边,在他丢掉蛋壳的两秒钟里眼疾手快地又磕了个鸡蛋进去。
油锅里次啦一声,煎蛋的香气氤氲。
她飞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刚才没来得及说,他怎么只做一人份的早餐,像话吗?
陆痕钦一转过身就看到锅里并排的两个煎蛋,圆滚滚的好像贴在一起的两个太阳。
他顿了顿,凶着脸把第二个煎蛋翻了个面。
这种夹缝里求生的无声游戏默契地开局了。
陆痕钦在砂锅里煮绿豆粥,转身去加陈皮的当口,夏听婵左右开弓,又往里撒了一大把白糯米,另一只手丢了几片洗净的薄荷叶。
她擅长下厨,自信这一把米丢进去,才刚好配上他过量的水。
陆痕钦一言不发,倒牛奶只取了他的杯子,将牛奶放回冰箱没过几秒,夏听婵又打开冰箱门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这才满意地拿起两杯牛奶回到餐桌正对着放好。
再回厨房,两片吐司烤好了,陆痕钦夹出抹上牛油果泥,夏听婵候在一旁放入新吐司片,还无比自然地上手撕了一点他烤完的吐司尝了尝,眉毛和嘴巴同时往下一扁:牛油果一点都不好吃。